季霄站在原地没吭气。

    会所大厅依旧人来人往,尴尬而诡异的气氛久久不散。

    隔壁的那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走出去接起电话。

    一片寂静中,只剩下季霄和内置金丝鹦鹉大眼瞪小眼。

    半响,鹦鹉开口。

    “你会说话不?”

    季霄:“……?”

    ……………

    “这就是你们永康集团给我们安排的身份?”

    谭设君明显不满意的皱起眉头。

    坐在他对面的吴旂西装笔挺,他弹弹指间,雪茄在虚空中烟雾缭绕。

    “和这家会所一样,塔罗号是会员制,从发邀请函之前的资产审查,到登船以及船上举办的各种活动,查的都很严。”

    吴旂将桌面上的文件推过去,道。

    “我们到时候也会一起登船,除我们之外,永康集团能够向你们警方提供一共五个身份。”

    慕光垂下眸子,淡漠的视线轻轻扫过那几张文件,勾起唇角。

    “两个会员,剩下的全都是船上的工作人员?”

    他笑了一声。

    “吴总,满共才提供五个名额,你这水分是不是有点大了?”

    吴旂深深望了他一眼。

    “永康集团只不过是提供友情赞助,你们也不要太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这话说的可就相当不气了,谭设君立刻有些坐不住,却被慕光拦了下来。

    “得寸进尺?”

    青年指节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那双总是盛满讽刺和冷漠的眸子移过来。

    “友情赞助?”

    他重复了一遍吴旂的话,嘴角带着毫不遮掩的嘲讽。

    “吴总,多带几个警察对你们来说也有好处吧?”

    此言差矣,谭设君愣了一下。

    对他们有好处?

    果然,吴旂不再说话了,他定定的注视着青年,薄唇紧抿。

    慕光懒散的靠在沙发上。

    “既然连您或者您的家人都要登上这艘游轮,那么如果警方能够分出一些多余的人手来保护你们的安全,不是更好吗?”

    他仿佛胜筹在握,连言语间都隐隐约约透露出些许戏谑。

    “我说的没错吧?”

    慕光压低了音量,几乎是用气音轻声笑道。

    “每次都会登上船的——吴先生?”

    吴旂沉默片刻。

    “你说的没错。”

    他放弃了虚与委蛇。

    “但这艘游轮的主人警惕性很高,如果去的人太多,反而会打草惊蛇。”

    谭设君却皱起眉头。

    “你什么意思?你每一次开船时都会登上游轮?”

    这一回,吴旂很爽快的承认了。

    “没错,吴家的夫人,也就是我的养母患有尿毒症。”

    吴旂语气中没有什么感情和悲痛,他用一种沉重到几乎麻木的声音阐述着吴家祖宅,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的养父也就是永康制药集团的董事长为此倾注了所有心血和资源,但我们依旧找不到合适的肾源。”

    而在这艘有钱就能够肆意妄为的豪华游轮上,器官贩卖,只不过是最常见最普遍的生意。

    谭设君皱起眉头,肃穆道。

    “这是违法的。”

    “当然。”

    吴旂很快接上他的话,他闭了闭眼睛。

    “我当然知道这是违法的。”

    慕光安静的观察着他,忽然问道。

    “你知道你在警察面前谈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吗?”

    吴旂笑起来,那笑容没什么温度。

    “我明白,但医生说我母亲的情况只靠透析坚持不了多久,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生命更加重要。”

    弥漫的烟雾之下,他们看到那些高高在上者高贵面具下的疲惫,以及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一如既往,慕光没被这番感人肺腑的话激发出什么同情心,他甚至毫不留情给吴旂泼冷水。

    “就算你真的碰到了合适的肾源,她的尿毒症也不一定痊愈。

    那双冰凉的眼睛注视着吴旂,像是一位站在权力顶峰又充满好奇的审判者,估量着面前人于感情合理间的定夺选择。

    他冷酷的说。

    “而且,你一定会被我们抓进去。”

    吴旂漫不经心的道,“那就抓我好了,反正我不是吴家的亲生孩子,也没有继承永康集团。”

    浓密的睫毛下,吴旂目光不知道落在哪。

    “公司刚好可以留给小骥,而兰兰也能得到她一直梦寐以求的自由和财富。”

    他自嘲的笑了笑,声音带着些不为人知的疲惫。

    “就算离了我,他们一样也能过得很好。”

    慕光收敛了那些冰冷的目光,他道。

    “是吗。”

    吴旂答他,“当然是了。”

    他戴着吴家继承人象征,印着家族徽章戒指的手再一次落在那些文件上。

    “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精力不足的原因,尽管这张纸上写下的会员名额只有两个,但实际上,也可以用三个来算。”

    谭设君道,“别打谜语,说清楚。”

    吴旂修长的五指扣在桌面上,犹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凝视着他们。

    “因为小骥也会去,他会以吴家独生子的身份登上游轮,同我们站在一起。”

    里应外合,层层攻坚。

    谭设君露出沉思的表情,许久,他轻轻点了下头。

    这场面谈交涉的很顺利,在两人握手的一瞬间,顺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与永康制药集团达成了合作。

    而在离别之际,披上大衣的青年在路过吴旂时,又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想您或许搞错了一件事,吴总。”

    吴旂眼中浮现出不解。

    慕光神色平静,他没卖关子。

    “您有没有想过?或许礼兰若小姐想要的不是自由和财富。”

    吴旂拧起两道浓眉。

    “我自认为已经很了解她了,除此之外,那她还想要什么?”

    想起穆晖和季霄交差回来之后,穆晖手舞足蹈,声情并茂的描述。

    慕光歪了歪头,他挑起眉,忍俊道。

    “说不定,只是想要吃顿脆皮炸鸡腿?”

    吴旂:“?”

    总之,在几人走出会所,并且顺道把正在和鹦鹉呲牙的季霄带上之后。

    吴旂还是尽地主之宜的,非常给面子的把他们送到了车旁。

    公正尽责的刑侦大队队长并不吃这一套。

    安顿好队员,谭设君回过头,严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