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阳乌细针般的黑色瞳孔轻缩了一下,随后,他脸上挂起歉意的笑容。
“抱歉,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屋子。”
侗阳乌起身在茶几上倒了两杯热茶,翻涌的热气间,却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锋利。
季霄高大的身影立在房子中央,他双手插在兜里,警惕的眯了眯眼。
“这样……是不是能感觉好一点?”
侗阳乌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之意,他抬手打开厅沙发旁的落日灯。
转过头对郇诚道。
郇诚看起眸子看去。
尽管仍然不够亮堂,但昏暗阴沉的房间还是在刹那间令人舒服了不少。
沙发,茶几,角落的储物箱,都撒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橙色光。
——但这一切依旧是假的。
“侗先生。”
季霄忽然叫道。
侗阳乌极有礼貌的转过脸,却正对上季霄隐藏着审视的目光。
侗阳乌温和的眸光微微一顿。
这名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那双微微发绿的眼睛,充满了野性。
就像是丛林深处的野生狼群,幽绿的目光宛若实质,死死的咬住藏匿在黑暗中的猎物。
“是不是还是太暗了?我去开主灯吧。”
侗阳乌饱含歉意的道。
季霄缓缓掀起眼皮,他毫无感情的凝视着侗阳乌,疏远的摆了摆手,偏过头凉薄道。
“不用麻烦,这样就可以了。”
侗阳乌有些尴尬的放下手。
沙发的皮革冷的像冰。
“侗先生,麻烦请您确认一下,这个是你的弟弟侗阳景吗?”
郇诚将一叠照片放在茶几玻璃上,他抬眼注视着侗阳乌,语调克制的道。
侗阳乌只是撇了那照片一眼,便悲痛的垂下头。
他颤抖着十指,指甲修整平齐的指尖,缓缓磨蹭过冰凉的照片。
“是,是阳景,是我的弟弟。”
侗阳乌惶恐的抬起头来,他眼底的泪水在打转。
“二位警官,你们怎么会有阳景的照片?我弟弟他……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失去手足至亲的年轻教师凝视着季霄,他几乎是有些迫切的问。
季霄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冷冷的盯着侗阳乌,肃然道。
“根据警方的初步调查,侗阳景先生在无意中卷入了一场凶杀案,因此遭到了凶手的杀害。”
郇诚点了点头,他直视着满脸悲痛欲绝的侗阳乌,道。
“我们现在怀疑,侗阳景先生似乎是这种凶杀案的目击证人,也正因为此,他遭了凶手的灭口。”
郇诚抬起手,将逯空风杀死萭韦一案的报告文件推到侗阳乌面前。
侗阳乌的演技简直逼真到了极致。
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那双清透的双眼瞬间便溢满了泪水。
他将脸深深埋进双手掌心,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克制悲痛的情绪。
侗阳乌语无伦次的道。
“怎么会……这到底是为什么?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阳景……发生在我弟弟身上?”
侗阳乌哀伤的摇着头。
郇诚和季霄对视一眼。
他们心头都略感不对。
太完美了。
作为一名正常的受害者家属,侗阳乌从见到他们以来到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毫无破绽。
规范标准的简直像是从教科书上复刻的一样。
——但往往,毫无破绽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季霄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他冷着脸注视着侗阳乌。
那张脸上不仅没有对受害者家属该有的同情和宽慰,反倒冷的像结了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