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血腥生活早已磨灭了他所有的同情和善良。

    那具清冷优雅的外表下,是千疮百孔的灵魂。

    郁仪站起身来,望向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道。

    “既报歌在你眼里或许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偷,但在我看来,一个以偷窃为生的盗贼为了不拖累我们,最终选择了自我牺牲,他是个英雄,我很敬佩他。”

    慕光眼中升起莫名的怒火,他冷笑道。

    “英雄?”

    慕光的语气近乎带着些敌意了。

    “在你们嘴里,谁都是英雄。”

    英雄。

    对于长久呆在缅北生活的人来说,这两个字简直就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慕光眼神发寒。

    他曾经无数次的看到过那些被扣上英雄帽子的人在原始丛林里同心狠手辣的毒贩交战。

    鲜血,子弹,硝烟。

    一场的激烈战争之后,运回去的就只剩下那顶名为英雄的桂冠和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慕光攥紧了拳,五指深深没入掌心。

    他忽然想起,他曾经在缅甸做卧底时遇到的那个警察。

    那时候的他还太过年轻,在跟随王诺部队转移阵地时,不慎被警方发现,并展开了一场残酷的交战。

    就是那个时候,他碰上了一个重伤濒死的警察。

    他于心不忍,将那个警察藏在一间荒废的医疗救助站进行了救治。

    可在那个警察恢复清醒之后,却不顾慕光的阻拦再一次奔上战场。

    慕光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战地医生都会疯了。

    受伤,治疗,再受伤,再治疗……如此反复,直到那个士兵彻底死亡。

    慕光到现在还记得他和那个警察最后一次告别的场景。

    当时,年纪尚轻的慕光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紧紧盯着警察的双眼。

    他艰难的开口道。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再去送死的……”

    而那个年龄已经可以做他父亲的警察蹲下身来,操着一口并不流畅的中文笑着说。

    “可我儿子希望他父亲是个英雄。”

    慕光皱着眉毛,指尖死死揪住警察衣袖。

    “……你儿子希望你活着回去。”

    那个警察最终还是挣脱了慕光的手。

    他离开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带着枪伤或弹口返回那个破败的医疗救助站。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从那一天起,慕光对“英雄”这两个字,发自内心的产生了深深的抵触。

    “你在说些什么?”

    郁仪被这嘲讽的语句瞬间拱出火来,他正准备开口怒斥,却被另一个浑身湿漉漉的警察打断了。

    “慕……慕光!”

    那警察显然刚刚才下车,里里外外的衣服都被雨淋的湿透,他一把握住慕光双臂。

    “那孩子呢?我怎么没见到既报歌?”

    慕光黑棕色的眼珠缓缓上移。

    是匆匆赶来的郇诚。

    他焦急的抬起脸,眉睫都被雨淋的挂水。

    “慕光?你怎么不说话?那孩子去哪了?你告诉我,他去哪了?!”

    一旁的郁仪缓缓叹了口气,他抬起手轻轻扶住郇诚肩头。

    “郇法医……”

    郁仪遗憾的说。

    “请节哀。”

    郇诚浑身猛地一震,他十指像是脱了力,缓缓垂下来。

    郇诚抱着脑袋,迟钝的慢慢蹲在地上,他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郇诚的呼吸带着颤音,他难以接受道。

    “那孩子……他才十八岁,他明明还那么年轻……太晚了…都怪我……”

    慕光沉默了一下,但还是道。

    “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走错了路。”

    可郇诚却使劲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