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璇再委屈，也只能忍了。
两拨人陆续出了卧室。
外面的乐团还在奏着欢快的舞曲。
林辞念准备去补个妆，她要继续这风光的生辰宴会。
陆璇因为不能见人，被王诚带着从小门直接离开了。
“爸，你好好养着。这件事的影响我会降到最低。为了爷爷奶奶，这些丑闻也不会被曝光。”
他说完，重新按下了按钮，样板戏又开始开唱。
周聿白走回去牵了时清清的手，“走吗？”
“好。”
“不问我要去哪？”
“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周聿白牵着时清清的手穿过厅离开。
身后，苏诗雨的目光一直不曾移开。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时清清这里，永远可以唾手可得。
周聿白带着时清清驶离周家别墅。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
不过在持续了十分钟左右，要开上主干道的时候，时清清叫停了车子。
周聿白立刻将车停下，询问时清清，“怎么了？”
“休息一下吧。”
周聿白嗯一声。
时清清放下了车窗，让冷风灌进来，与车内的暖气融合，更显通畅。
时清清打开包，拿出一包女士烟。抖出一根递过去。
“只有这个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抽的惯。”
周聿白看了一眼，接过来，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时清清说，“去了港城第二个月吧？一个人太无聊了。看MIA抽，我也尝试买了一包。后面很多个夜里，睡不着的时候……”
她看着周聿白说，“尤其是特别想你的时候，就会抽上几根。用尼古丁麻醉一下自己。”
周聿白心中一阵酸涩。他伸手，紧紧拉住她的手，“对不起……”
时清清一笑，“不用说对不起。我拿它当做一条必要的成长之路。现在不是都更好了吗？”
周聿白赞同的一笑，随即说，“戒了吧，对身体不好。”
“好。可你别光说我，你也戒了。”
周聿白点头，“好。”
说完，将手中的烟捏在手中。他手臂搭在车窗上，看了看窗外，那是周家的方向。
时清清安静的坐着，没有打扰。
终于是周聿白先开口，问，“是不是还有很多疑问？”
时清清点点头，又说，“也没那么重要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不问。”
“答应了要和你说，就要毫无保留。伤疤这个东西，揭一次就好了，你说呢？”
时清清微微一笑，“我只是不想你更难过。”
“不会。在我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不会觉得有那么难过。何况，我意识到，只有揭开了，暴晒在阳光下，才会真正的好起来。那件曾经让你委屈难过的事情，应该让它彻底翻篇。”
“好，那你说，我听着。”
周聿白眼光看了看前方，思绪似乎也飞到了很多年以前。
“知道我爸出轨，已经不记得那是几岁的事情了。那时候我爸刚接管家里的生意，一切还要听从爷爷的意思。说实话，他能力一般。把开拓业务都寄托在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开始。我也会被带着偶尔出席。然后就见到了他和很年轻的姐姐混在一起。第一次被撞破，他有几分尴尬。但是他对我说，男人都会这样的。这世界美好的事物很多，不可能只留恋家里。”
“纸包不住火，我妈也知道了。两个人经历了很多次争吵。不过没至于走到离婚那一步。后来有次，我还在上小学。肚子不舒服，老师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又打给了王叔叔。是他把我接了回来。然后我就碰到了我妈和当时家里的家庭医生，也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位沈医生，在房里。他们吓得从床上掉下来。我妈立刻把我拉到一边威逼利诱，让我一个字都不许说，要不然这个家就散了。可也是那之后，她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忌惮，讨厌……我说不清楚。”
“再后来，爷爷奶奶大约也知道了这件事。但没有捅破。周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自周家有些产业以来，旁支到这边，从来没有一对离婚的夫妻。爷爷奶奶也有这样的执念。尤其是爷爷，是十分古板的念头。他们让我爸妈去华东那片开发市场，做不出成绩就不许回来，也不会有资格继承周家的任何产业。我因此被留在了爷爷奶奶身边。再后来他们有了聿安，感情因此升温了许多。在这期间，爷爷因病去世，我就一直陪着奶奶在老宅。”
“可这件事怎么会就此结束。聿安因为是他们感情升温的时候有的，因此对他格外宠爱。而我，更像是一个已经快被他们遗忘的孩子。”
听到这里，时清清握了握周聿白的手。
周聿白泯唇一笑，继续说，“爷爷去世后，我爸妈他们就回来了。我宁愿陪着奶奶在老宅，不愿意回到别墅。在我大二那年，奶奶去世。但，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我爸忙着张罗后事，把这件事交给我妈。我妈骗说已经告诉了我，说我课业繁重，会尽快赶回来。而我知道的消息是奶奶并不严重，不着急回去。最后还是聿安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奶奶已经病危奄奄一息。等我赶到的时候，奶奶已经被拉去火葬场。聿安说奶奶临终前一直看着门口，她一直在等我。”
“我无法想想奶奶带着怎么样的一种遗憾离开。这件事不难挑明，是我妈所谓。她直接和我承认，说她就是不想让奶奶如愿。这些年，奶奶知道沈医生的事情，处处打压我妈，甚至也对沈医生动手，害了他的前途。我妈是那种扭曲的心理，自己过得不好，也不想别人好。”
“我没和她吵。只做了一个决定，我要辍学。聿安从小贪玩，成绩很差。爷爷，包括我爸，都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所以我辍学，摆烂，让我爸感到慌张。这才有了，我们全家去山区做公益的一幕。”
这之后就带来了他和时清清的相遇。
时清清问，“那孩子……”
周聿白说，“接下来应该是我最不堪的时间。有年暑假我在家，有天我爸喝了酒回来，见到我，和我聊天。他毫无羞耻心的让我帮他办一件事。有个女孩子怀了他的孩子，他需要她把孩子打掉。现在是他的公司上市阶段，不能出事。他不敢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他想让我去帮忙。”
时清清震惊不已。
周聿白自嘲的一笑，“那个时候，我还记着爷爷奶奶的话，爸妈不能离婚，周家不能散。我爸告诉我那是意外，不会再有下次。所以我就去了。那个女孩子，和我差不多大吧，眼泪簌簌的看着我。但她也的确下定了决心，她应该已经被我爸说服。我在承诺书上签了字，在走廊上看着她进入手术室。”
时清清要开口，周聿白又说，“还有第二个……她临时反悔了，苦苦哀求我。但她怎么跑得掉，不仅是我陪着她来的。不远处，还站着我爸安排的两个人，以防有什么意外。我没有忘记这个女孩苦苦哀求我的样子，她说她后悔了，钱不要了，她想要孩子，那是一条生命。当她谈及生命的时候，我是动摇过的。可最终还是下了狠心，告诉她，就算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能活。”
“女孩进了手术室。一年之后，我听说了她自杀的消息。”
“她……”时清清惊愣住。
周聿白用空茫的声音复述，“她身体恢复的不好，拿了钱回了老家。听说家里风言风语很多。过了几个月，他爸妈碍于名声把她嫁了出去。是个四十好几的光棍汉。那个男人对她不好，也认定她之前做的事情，对她又打又骂。她终于有天承受不住，自杀了。”
“所以，陆璇是第三个人……你把那孩子留了下来？因为对前两个人的愧疚？”
“算是对了一半吧。”周聿白苦涩一笑，“是我爸，想留下那个孩子。他怎么会在这个年纪突然还想留一个孩子呢。因为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周家的掌控权。他无法再掌控我，周家大部分的产业都是我在维持，我也有自己的公司，远远超过他。至于聿安，你也知道，他没有心思做生意，只想游戏人间。所以我爸慌了，我爸想要培养出另一个继承人来，与我分庭抗礼。”
“他原本是要瞒着所有人，把陆璇和那个孩子养在国外的。可是在准备送他们去国外的时候，我选择和他摊牌。我把人藏了起来，那个时候，我的确也动了让那个孩子生不下来的念头。但我还是犹豫了……于是和我爸达成了协议。陆璇和那个孩子要在我的监管之下，我爸可以去探望。但是，这个孩子，永远不能出现在周家，不能出现在我妈和聿安得面前。否则，我会让他们母子消失。我爸早就对我有所忌惮，只能选择同意。”
“三年前那一次，是陆璇已经不甘心我每个月给她二十万的抚养费。她逃脱了我安排的监控，跑到了工地，想趁着人多，和我们谈一谈。我去见他们，陆璇在人群中指了一个人说是他爸爸，那孩子自然而然选择了一个更年轻的人，所以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他直接叫我爸爸。”
知道了陆璇和那个孩子的身份，这个误会其实早就不算什么。
时清清感叹说，“所以那次我们去海边度假，她公然来找周叔叔，也被你提前发现，然后被你带离？”
“陆璇一直有登堂入室的野心。所以她让我妈知道她的存在。我妈这些年和沈医生藕断丝连，但没有多过分。因为知道了陆璇的存在，她也彻底放开。加上沈医生因为她离了婚，两个人很快旧情复燃。趁着我爸生病，我妈想要提出离婚，提前分割财产，好和沈医生双宿双栖。”
“我想，周家的遮羞布我已经掩盖了太久，不如一下子揭开，让大家都以真面目示人。才有了今晚的这一场好戏。”
“清清，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相比费尽心思的掩饰，不如让一切暴晒在阳光之下。从此我也需要再替谁遮掩。”
时清清柔声说，“周聿白，那不怪你。”
“我说那两个孩子。你心里应该清楚，周叔叔只是找了一个绝对不会出卖他的人以防万一。可是如果你不同意，他也会找到别人。那两个孩子的命，其实是周叔叔在决定去留，而不是你。”
“这些年，是你承受了所有的痛苦。你带着爷爷奶奶的遗愿，所有人都过得恣意自我，唯独是你，带着使命，如同枷锁一样一直困着你。你甚至都不敢和我坦白，将它们视为你人生的污点。可在我这里，周聿白，那些不是污点。你不过是被人推到了一个制高点，你做的每一个选择，其实都不是你能左右。你的出发点，也只是留住这个家而已。”
周聿白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靠近，手拊住她的后颈，额头贴着她的，“现在你能明白你对我的意义了吗？你是我的阳光，是我行走在黑暗中获得的一束光。清清，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在黑暗中行走多久。”
时清清一笑，“周聿白，你也是光啊。”
周聿白闻言一怔，难以置信的抬眼看她。
时清清诚恳说，“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你带给我多少温暖。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你是我的太阳，是我的神明。”
周聿白一笑，“怎么这么会安慰人？”
时清清说，“实话好不好？”
周聿白被她可爱到，问，“我们现在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现在就要给你答案吗？”
“不是我心急。而是我们已经分开三年多，我不想在等。我只给你十秒考虑。”他看着精致腕表的表盘，眼神锁着那一根秒针，低沉的嗓音，像是宣判一样的口吻，“十，九……”
八没有说出口，就被她堵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