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吆喝一声,“厨娘何在?”

    厨娘应声而出。

    胖滚滚的身子,走路都带喘。

    上身一件玫红色夹袄,下身一条青绿色马面裙,材质都是上好的蜀锦。

    襟边、袖边、下摆,都镶着一圈灰鼠毛。

    这一身华贵的服饰,哪里像厨娘,分明是财主家的傻婆娘。

    刘嬷嬷眉头紧紧蹙起,冷着声发问。

    “族学的膳食可是你负责?”

    厨娘连连点头,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正是小妇人!”

    “每位学子一日的伙食费多少?早膳、午膳、晚膳各安排在什么时辰?三餐荤腥如何搭配?一周食单可有?”

    刘嬷嬷连着发问,厨娘瞬间懵了!

    她呆呆地看着族长,不知道如何回答。

    族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想不到王妃会亲自问话厨娘。

    刚想开口替她解围,却被刘嬷嬷一句话堵了回去。

    “厨娘,你眼睛老是瞥着族长干么?可是族长脸上长了东西?”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族长的妻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在族长与厨娘身上来回逡巡,恨不得当场戳几个洞。

    感受到妻子的目光,族长吓得一抖,低下脑袋,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还不快快回话?”

    眼见刘嬷嬷问得急了,厨娘只得实话实说。

    “族学只提供午膳,早膳和晚膳得自家解决。”

    宋谨央大怒,“砰”的一声摔了手中的茶碗。

    “崔泉!当初可是说好的,族里提供一日三餐,每人每日餐费一千个铜板,早膳两百个铜板,午膳、晚膳各四百个铜板。怎么到了你这里,变成只供应午膳?”

    一语激起千层浪!

    族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族长,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他们本都是淳朴的人!

    能得王妃捐助,已然心满意足。

    这么多年,崔十八每每怒骂族长,他们还劝他,说族里不容易,孩子们有学上、有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别再挑族长的错处了。

    农家的孩子皮实,早膳不吃的大有人在,午膳管饱就足够了,有些孩子聪慧,午膳时省下个馒头,晚上再用!

    一天也就对付过去了!

    可不曾想,崔十八说的是对的!

    王妃心慈,除了学费,还提供一日三餐的膳食费。

    这么一来,族人不干了,纷纷跳起来声讨。

    “族长,你辛苦操持族学,大家很感激,但从孩子们牙缝里掏金子,填自家的窟窿,也忒狠了!”

    “族学管饱,咱们就很满足!可近年族里越发不像话,每日午膳只给孩子们三个小土豆,根本吃不饱!”

    “是啊,是啊,越来越不像话,银钱怕都给厨娘贪墨了吧!”

    族人怨声载道。

    宋谨央轻咳一声,阻止大家议论。

    她在崔十八的帮助下,重新认命了厨娘,并且按人头将一年的膳食费给了她。

    “不能让你白干,算我雇佣你,每月给你十两月例。”

    新任厨娘大喜,跪地磕头谢恩。

    胖厨娘哭哭啼啼地被赶了出去。

    族长吓得魂飞魄散,“砰”地一声跪地讨饶,狠狠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便泛了红。

    宋谨央似笑非笑地说道。

    “崔泉,我以为你总是为自己的族人说话办事!原来不是?”

    族长怔忡地看着宋谨央,连磕头都忘记了!

    王妃似乎话里有话!

    宋谨央黑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得他心头发毛!

    寒气从膝盖往上窜,浑身的热气刹那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悄无声息地抚上了咽喉,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倏然收紧,掐得他喘不上气!

    刘嬷嬷瞥了眼宋谨央,见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立刻上前一步,刚刚想要开口,祠堂外传来喧闹的人声。

    “滚开!挡道者死!”

    话音刚落,诚王妃带着一大队侍卫,“砰”的一声推开大门,大踏步闯了进来。

    族人见状立刻站起身,纷纷抄起农具,迎了上去,大喝出声!

    “崔氏祠堂,谁敢乱闯?”

    诚王妃冷笑一声。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整个大乾都是皇家的天下,没有皇族不可涉足的地方。我是皇家媳妇,凭什么不能入你崔氏祠堂?”

    诚王妃大言不惭,一路叫嚣着进来。

    “谁敢上前,立刻打杀!!!”

    侍卫们“唰”的一声,拔出随身长剑,挡在诚王妃周围,大有谁敢上前,就一剑毙命的架势。

    有人欺上门来,哪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族人个个怒目而视,提着农具就要往前冲。

    “慢着!都退回来!”

    宋谨央开口了。

    族人虽然满目愤慨,握着农具的手青筋突起,但依旧听话地放下锄头、铲子、钉耙,气哼哼地回到原位。

    宋谨央直直地看向诚王妃。

    “谢氏,闯人祠堂,犹如断人香火!你今日不请自来,最好是真的有事!”

    诚王妃傲然一笑。

    “怎么?汝南王妃怕了?!”

    “怕什么?”

    “怕你最宝贝的儿子,因为讹诈被锦衣卫押往大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怎么回事?谁讹诈?难不成是王妃的儿子?”

    “诚王妃说的是不是七爷?七爷上次与崔理比试输了,听说害好些权贵赔了银子,会不会就是这件事?”

    “这事同七爷有什么关系?明明是那些人自己贪婪,怎么能怪七爷呢?”

    诚王妃听到议论,脸色沉得可怕!

    “汝南王妃,府上七爷没本事硬杠,害我们赔光银两。今日我代表所有受害者,来此讨要说法。希望王妃给我们满意的答复!”

    “满意?”宋谨央嗤笑,“要我赔你们银子?”

    诚王妃的眸子瞬间亮起,谁不知道贵圈最有银钱的就是宋谨央,她的父亲可是大乾顶顶有名的皇商。

    她傲然抬头,假装不屑地说道。

    “几两碎银,还不看在我眼里!我们只是想给府上七爷一个教训,教他做人罢了!”

    宋谨央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诚王妃怕不是在说笑话吧!谁害的你,你去找谁啊!你该不会连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也不明白吧?!

    你想要我的银子,门——都——没——有!!!”

    诚王妃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她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只要王妃不怕府上七爷坐牢,我也无所顾忌!来啊,把人抬上来!”

    转眼间,几个下人抬着步辇进来了。

    步辇上躺着一个妇人,胖胖的身子,一动不动,脸色煞白,出的气比进的气多。

    “王妃!你家七爷就是杀人凶手,我今日带着苦主上门,只为讨一个公道!!!”

    族人们满脸喜色!

    谁家不疼爱孩子?

    族长抠抠搜搜的,银子到了他手上,再拿不出来。

    孩子们进了族学,书本费、午膳费的确不需要了,但早膳和晚膳,却还是要在家里用。

    许多孩子家里实在贫穷,一日就只吃一顿,饿着肚子到学校,午膳吃饱些,晚上最多喝些水。

    如今,一个学子五十两,家中若有两个三个,就是一百两、一百五十两,别说供几个学子,便是全家的嚼用都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