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情极为复杂。
玉芬似乎看出了她脸上交错的神情，疑惑不解的问了一句，“兰姐，怎么了？是不是按照我现在的方法学习，太慢了一点？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你尽管开口告诉我，我肯定改！”
“不是……”
顾玉兰长吁一口气之后，又用着百般怜爱珍惜的目光看着玉芬，“你好好学，我也在找人给你打听问着呢，咱要是有机会能够去学校里正式学习，考个证回来，那不是也蛮不错的。”
“上学啊……”
每次聊到了这个话题的时候，王玉芬便神情凝重，不多言语。
顾玉兰先前十分认真的和她说过，一旦要是玉芬去上学的话，那就自然不能够继续在家干活了。
那工资，肯定是要先停一停了。
毕竟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
不过玉芬读书的费用，还有基础的生活费，她可以给全部包圆了。
乍得一听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有人帮助她念书上学，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啊！
问题是，玉芬家里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赚钱。
家里的那些弟弟们……
即便先前她已经和弟弟们闹僵了，彻底把话说开了，但也总归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
要上学，起码也得好几年。
这几年的时间下来，家里怎么办？
她自己可以省吃俭用。
倘若要是自己念书念成了，也成功毕业了。
回头村里一定是要被人‘千夫所指’的。
按照村里人现在的认知来说，女孩子家长大之后找个婆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是没有资格利用家里的资源读书的。
哪怕她现在自食其力赚的钱也一样被归类算为了家中的资源，毕竟，她还没有结婚呢。
“姐，其实不瞒你说我真的很想去上学，我知道我家境贫寒，脑子也愚钝，没有兰姐悦姐你俩那么聪明的脑子，如今能够最快速度帮我逆天改命的机会，也就只有去读书这一条路了。”
玉芬说着，忽而长长的叹息一声，又垂下了眼眸，“但是兰姐，我要是去念书的话，我家里的那些弟弟们该怎么办，除非，我以后真的就要和他们断绝来往，也不再回去村里，我害怕……怕被人背地里戳脊梁骨。”
其实她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实属正常。
只是，没等着顾玉兰开口说什么，就被文悦抢了先，“你这姑娘真是笨呢，你也不想想，学习这种事是学在了你自己的身上，咱说句不中听的，你弟弟那成绩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个学还得要球鞋，丝毫不考虑你的感受，我问你，他上了大学出来之后会帮你吗？”
会帮衬她吗……
这个问题王玉芬没有回答。
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十分清晰地答案。
就冲着上一次姐弟俩因为一双球鞋的事情闹掰之后，她就知道，在弟弟们的心目中自己任何的一切付出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谁让她是姐姐呢？
村里都说，长姐如母。
爹娘去世的事情是和她没有关系，那又如何？
谁让她是老大呢？
“我……”
王玉芬紧紧地抿着唇瓣，半晌都没能做出回应。
“你自己好好考虑，你弟弟们也都长这么大了，你是现在有了工作能赚钱养活他们，咱退一万步来说，要是跟先前似的，你没工作那会，他们咋办？苦日子不也这么过来了，凭啥这个家里要让你一个人受累，他们享福呢？”
“你以为你供他们读书这就只是一个开始啊？这以后是永无止境的要帮扶他们，还要赚钱给他们娶妻生子盖房子，往后还要养活帮衬着他们的孩子，你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呢？”
文悦将这其中利弊关系逐个摆出来放在明面上同她一番说教。
半晌之后……
王玉芬那一双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可是，谁让我爹娘去世了呢，要是我们家里也能像旁人家里，但凡有个爹娘帮衬一把，或许，我也不会这么处处受到约束掣肘了。”
“傻姑娘，就算是你爹娘在又能如何？他们要是也说让你赚钱养活你的弟弟们呢，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你凡事应该多为自己考虑着想，你有钱了，你有本事和能力的时候再帮他们也不迟，你现在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怎么帮他们？”
顾玉兰也用着倍感无奈的眼神上下仔细打量了玉芬一眼。
现在，在她面前的是玉芬一个姑娘。
然而实际上反应的却是一个当今社会的现状。
像玉芬这样的姑娘，数不胜数。
单纯的就因为性别问题，哪怕天资聪颖，被剥夺了上学的机会。
她想……
她能帮助所有同样的命苦的女孩，这根本就不现实。
但改变这种事，一旦从一个人的身上开始，这就像是一根又一根的接力棒。
等到来日玉芬成熟有了能力和资本，她也一样会帮扶像自己以前年幼时期的女孩一般……
总归是能够起到作用的。
“兰姐，我真的可以去上学吗？”
王玉芬又一次用着百般难以置信的语气，对其询问了一遍。
“怎么不能呢？不过咱们先约法三章，我让你去读书上学是为了让你去长本事，在学校读书期间不能谈恋爱，也不许你出去兼职赚钱，你就一门心思好好念书，毕业了之后我给你安排工作，这样可以吗？”
“嗯……”
玉芬答应的不算太干脆。
顾玉兰能够瞧得出她眼眸中的顾虑。
这件事情，急不得。
更何况马上就要到了年关，这会上哪儿去给她找学校呢。
时间过的飞快。
出门的时候仨人还在嚷嚷着，这也不晓得要啥时候才能到了村里。
哪曾想就这般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仨人却已经开车来到了村口。
文悦方才还漾着笑意的一张脸上此时神色骤然一变，“咱们不能再继续往里开了，不然待会被人发现告诉那老虔婆了怎么办，……就先给车子停在村口吧。”
“悦姐，那你们先在车里等会，我进村里溜达一圈，我就说打听问问，看谁家有鸡蛋。”
玉芬勾唇一笑，又侃侃而言，“我就说我表嫂生孩子在家里坐月子，找两只老母鸡，再要三百个鸡蛋，咋样？”
“你这法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