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平息下来,晚上一大家女眷一同吃晚饭,杏子也格外乖顺。

    用完饭下人来报,说六爷被皇上召见,要晚归。

    所有人都看了看杏子,六爷就是青连。

    杏子低眉顺眼。

    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主要是听大嫂耐着性子与婆母拉家常,二嫂时不时应和一句。

    三嫂神游天外。

    终于,婆母打算就寝,可以散了。

    杏子故意慢悠悠走出主院,也不用丫头,自己打着灯笼向宅子深处走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停下,转身抬高灯笼——一个美人,也独自打着灯笼,站在一人之外。

    三位嫂嫂中,大嫂略羸弱,三嫂妖娆,二嫂却是端庄大方的真美人。

    最合大户人家千金气质的那一种。

    她先向杏子行了个礼,杏子还了礼。

    “一起走?我也这个方向。”木头美人一开口,一点不木讷,声音里听得出灵动。

    “杏子妹妹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你本是铁了心要离府,上午闹得完全不留余地,不给你自己留余地就罢了,也不给六爷留余地。”

    “下午就转了性子?”

    杏子喜欢夜来的清冷感,缓言道,“这家里又不多我一人,我突然不想走了。”

    二嫂声音焦急起来,“我若说愿与你更换位置,你可相信?”

    “你虽是孤儿,一路吃苦长大,可现在却有了别人想也不敢想的自由,还可以悬壶济世,留在这深宅大院里做什么?”

    “我瞧妹妹不似糊涂人,才与妹妹说话。”

    杏子在夜色中笑了笑,“我也没说不开医馆啊?”

    二嫂仿佛吃了一惊,“你?你住在院中,还想来去自由,行医开馆?”

    “我不但要开,还要叫黄氏医馆呢。”

    二嫂久久没有出声。好久只听到一声叹息。

    “这里的绳索是慢慢上紧的,薛家男子的确很好,可谓宅心仁厚,可大宅门与其他的宅院却是一样难熬。”

    “那便看看这绳子怎么收紧,能不能栓到黄杏子的脖子上了?”

    杏子淘气一笑。

    “妹妹一身反骨,你虽是孤儿,但据我看,你是明白人,知礼却抗礼,若是平时,你早伸手让六爷扶你起来,今天却知道男人不伸手,女人是不能先伸出手去的。”她说这话显得有些痛苦。

    “你明明懂得高门贵女的规矩,总不按着规矩行事。唉,我也不知道为何劝你,总之如果是我,清清静静离了这里,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既然……你和六爷……那样彼此钟情?”

    虽是夜色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杏子却在她这话中听到滚烫的温度。

    仿佛也能看到她赤红的脸颊。

    “二嫂。”杏子停下脚步。

    那女子身影一顿仿佛刚从梦中惊醒,“怎么?”

    “我到了。”杏子再次向她行个礼,进门去。

    她掩上大门,并没离开,从门缝向外看。

    月光下,二嫂提的小灯笼映着她的脸,她喃喃说了句,“趁着能走,还是快走吧。”

    她怅然站了一会儿,才怏怏离开了。

    ……

    杏子没睡,等着青连回来。

    他回家时,已过子夜。

    “怎么还不睡?”青连进屋,带进一股新鲜空气。

    杏子在翻看医书。

    抬头来却没有往日对青连的热情。

    “又高兴,又失望。”

    “哦?说出来本公子为小姐你出谋划策?”

    “我嫁给了心上人,这个人却是个不信守承诺之徒,而且不敢护妻。由着妻子被婆母磋磨。”

    青连最怕她这个样子,不怒不喜,一本正经同他说话。

    他走过去,蹲下来仰望着她,“是我的错,你开医馆的事,我定然说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