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我家没有海外关系。”李霞关键时刻拒绝接电话:“肯定是打错了。”
八十年代末除了出国热,还有个投资热。
沿海的各个厂子都在大力吸引海外投资,就好比瞎猫抓死耗子,万一抓到了呢,所以书记捂着电话,厉声说:“李霞同志,这个任务非常严峻,你必须想起来。”
她娘家当然没有海外关系,要有,弟弟就不会盯着她老公那点工资了。
难道说是陈家的海外关系?
李霞突然想起什么来,她记得丈夫有个小姑,原来在首都文工团跳芭蕾,据说后来被下放到深市来劳改,后来游过江,去香江了,她的名字叫……是了,陈娟。
因为是从劳改队逃跑的,会影响陈恪的档案,部队出面,直接给销户了。
如今跟原来不一样了,曾经过不下去逃出去的人,现在反而比待在国内的更风光。
书记和厂长一起盯着,李霞捧起了电话:“喂?”
又攥着话筒,试着问:“请问,你是那个……去了香江的陈娟吗?”
陈柔给母亲打电话,是因为如果这辈子的她出生了,现在应该是三个月。
而她原来在查阅陈恪的生平时,发现母亲一直过的特别清贫。
具体的家庭她并不了解,转弯把电话打到厂里,正是想以现在投资热的方式,想办法给她单位给笔投资,那样的话,她的厂领导们就会照顾她的。
她还没想好,也只想含混着说是个远房亲戚就行了。
但听到陈娟二字,她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了,因为原身在香江的母亲就叫陈娟。
该不会很多事情在冥冥中,是有着某种联络的吧?
陈柔说:“我是陈娟的朋友,李霞你好,我想代陈娟问问,你的身体还好吧?”
说起身体,李霞伸手抚肚皮,又抑制不住难过,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书记在敲桌子,厂长在瞪眼睛,她艰难的哽噎:“我很好,谢谢你的挂念。”
陈柔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听到妈妈的声音,听到她在哽噎,自己也很难过,她手摁鼻子,说:“我们想给予你们厂里一笔投资款,具体你跟领导们商量,想要多少钱随你的领导们来开,还有……过段时间我会亲自过关,去你们厂里探望。”
这是她想见妈妈最合情理的办法了,先做个铺垫再去。
李霞还懵懵的,领导和书记对视一眼,简直好比掉进了热乎乎的狗屎窝一样。
“那我就……”李霞不知道该怎么办,说:“挂了?”
陈柔该问的还没问呢:“对了,我们听人说你最近生了宝宝……”
李霞再也忍不住,伸手就要扔电话,但书记一把攥住电话对给了她,厉目相向。
海外关系,港商,要投资呢,钱随他们开,哪有个这边先挂电话的,再说了,人家问啥她李霞就该说啥,而且不就是个孩子没了嘛,还可以再怀,有啥不能说的。
李霞被领导逼着,迫于无奈,艰难的撇嘴:“没了!”
丈夫不在身边,她又没什么亲近的人,憋了几个月,也是彻底憋不住了,她说:“明明生前还有胎动,生下来一丝气儿都没有,我的孩子没了。”
难怪陈恪途经香江的时候心情不好,李霞难过成那样,十月怀胎的孩子没了,上辈子从小在孤儿园长大的陈柔,这辈子没有出生。
要说意外吧,陈柔倒也不意外。
她总想着这辈子的自己还会出生,还觉得自己还能再见小时候的自己,但看来灵魂只有一个,当被绑架的原身没有死,这辈子的她也就不会再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