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爷子动过多手术还没醒,不过手术很顺利,她就挂掉了。

    再一个电话她直接打到警局,要求找吴耀祖吴sir。

    早晨的报纸是随早餐送进来的,报纸上还没有具体讲受伤的警员是谁,但是登了关键信息,说有一个警员重伤昏迷,正在抢救,那就是于峥嵘了。

    而吴耀祖吴sir她肯定找不到,因为他今天不但会被停职,而且跟宋援朝一样要接受审讯,昨晚的案子会由警局的副处长雷sir和O记的霍岐霍督察一起监办,吴耀祖和宋援朝他们都要审,审够48小时,目标只有一个:给他们定罪。

    接电话的警员陈柔当然不认识,不过对方一听她要找吴耀祖吴sir,当然要先问她是谁,陈柔也不瞒着,自爆家门:“我是聂家三太,陈柔。”

    对方沉吟了片刻,说:“您是要感谢吴sir昨晚帮助过您吧,是这样的,聂太,您的丈夫聂钊先生刚才已派了秘书来警局送锦旗了,您看您是否也要送?”

    “是吗,那就不用了,谢谢。”陈柔笑着说。

    雷sir雷世钧是警署的副处长,于峥嵘的直接下属,不用说,肯定是他的人。

    而当于峥嵘死了,哪怕吴耀祖不是叛徒,他都会想办法灭口的。

    更何况吴耀祖是真的反水了,是个内鬼。

    而在这种情况下,聂家想保他就只有一个办法,大张旗鼓上警署送锦旗,把吴耀祖救聂家人的事情公开化,这样警署反而会忌惮,也就不会下黑手了。

    陈柔又莫名有点生气,因为她想到的事情聂钊不但想到了,而且还快她一步,提前做了,她就不禁又要想起他昨晚说的,她要死了他会立马再找一个太太的话了。

    边吃早餐边看报纸,翻到娱乐版,正好刊登的,是86年,87年和88年的香江小姐冠军大合照,几位在将来都会活跃在荧幕上,也都是大美人儿,而其中有一个,一辈子就致力于嫁豪门,最后还真嫁了个豪门阔少。

    一口咬上面包,陈柔盯着几位港姐,基本可以确定,她要真哪天死了,聂钊应该就会找一个像报纸上的港姐那么漂亮的美人儿做填房。

    这样一想,陈柔都跟梁利生一样,要认真考虑以后出去的时候穿防弹衣了,她可以跟聂钊离婚,回大陆,开启自己崭新的人生,但绝不做被挂在墙上,被男人假惺的铭记的同时,被别的女人不停踩的富豪原配。

    吃完早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再度拿起了电话。

    这个电话就是拨给生她的那个女人,她的妈妈李梅的。

    ……

    同一时间,大陆,深市第三毛纺厂,一大清早,李梅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二八大杠穿过滚滚的自行车流,也穿过马路上那些对着大树飚英文的时髦青年,并那些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扛着录音机满街蹦,唱偏偏喜欢你的小混混们,一路进了毛纺厂的大门,把自行车停进密密麻麻的自行车阵列中,掏手绢揩了两滴眼泪,这才慢吞吞的要往车间走。

    “霞儿!”有个尖利的嗓音从身后唤她。

    她止步,回头看来人:“小芳,你也来上班啦。”

    来的是个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布拉吉连衣裙的女人,拂拂烫发,她问:“陈恪怎么回事啊,上的什么破班,不会被单位开除了吧,你哥去他单位问了,那天他回了单位以后就又出差了,他那个单位也有问题,都不说他去哪儿了,你说气不气人。”

    这女人叫严琴芳,是李霞的弟媳妇,而李霞和陈恪用如今的话说,都是无帮户,陈恪是外地人,来本地当兵的,老家远在东北,父母都很老了,指望不上啥。

    李霞从小是被大伯养大的,她只有个堂弟,叫李刚,娶的媳妇跟李霞同厂,都是第三毛纺厂的职工,而现在,李刚和妻子严琴芳正准备出国淘金,正规学英语当然出不去,准备去偷渡,但偷渡需要钱,俩人都在等陈恪的工资。

    结果陈恪压根儿不在单位,这严琴芳又急钱,大清早就把李霞给堵了。

    李霞知道弟媳妇不是关心她丈夫,提这茬是为了钱,而她刚最近有烦心事,再加上她这些年给弟弟给的钱不少,并不想给弟弟弟媳偷渡的钱,也懒得多说,就说:“随他去吧,我不管他的,琴芳,我上班要迟到了。”

    这几年刚刚改革开放,正值出国热,不论菲律滨还是日本新加坡,只要能出去,不论出去做什么,人们都会有种鸡犬升天的感觉。

    李刚夫妻就是这样,着急要走,正急着筹钱。

    李霞是李刚父母养大的,而在李刚夫妻看来,李霞就该无条件援助他们,但凡他们要钱,李霞也该有求必应,她这样冷巴巴的甩脸子,弟媳妇就受不了了。

    严琴芳拦上李霞,说:“姐,说句咱爸妈不让我告诉你的悄悄话,他们对你意见大着呢,还说就你和姐夫如今的态度,等我们出了国呀,以后也甭想着照顾你们。”

    “不照顾就不照顾吧,我有工作,能过自己的日子。”李霞说。

    这是个软钉子,大清早的,怼了严琴芳个说不出来。

    她刻意上下瞟了李霞一眼才有意说:“姐,人是要知恩图报的,咱爸咱妈待你怎么样你该知道,我和大刚如今有难处,你不帮,你呀……”

    瞥了一眼李霞空荡荡的肚子,她一勾唇,跺脚说:“原来咱爸咱妈说不认你这个闺女,我总要劝着的,但你现在这样子,我也不好劝啦是不是?”

    说完,她再用目光剜一眼李霞的肚子,赶在响铃之前扭身进车间了。

    李霞抚了把空荡荡的肚皮,浑身颤抖着憋了半天,愣生生嘣出一个字来:“呸!”

    她也准备进车间的,但就在这时厂里的书记像股旋风一样跑了来:“李霞同志。”

    “报告领导,我在!”李霞立正。

    平常总是背着两只手,只会斜眼看人的书记双手握上李霞的手,腰都弯成了45度,要不是李霞拦着,他都能跪下来,他扯着李霞的双手就走:“快,跑快点。”

    “领导,出啥事儿啦,你别吓我呀!”李霞被吓坏了。

    书记却是笑的合不拢嘴:“电话不等人,一分钟一块多,你可跑快点吧。”

    李霞这一听更怕了:“是不是我家那男人,他,他……”

    她男人出差了,只含糊说是出国,任务挺危险,有牺牲的可能性。

    书记越是拉着跑李霞心里就越慌,怕是丈夫牺牲在外面了,一路被书记拉进办公室,她都吓的魂飞魄散了,结果厂长迎上她,笑着说:“有海外关系你咋不早说呢?”

    书记捧电话:“快接呀李霞同志,你家的海外亲戚来电话啦!”

    这年头的香江,那是梆梆硬的海外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