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几句,如暖阳融三冬之冰。
我荒芜的心盛开绿洲,本颓势的心情,也一片大好。
赵宅十几个被李旺撞祟的血煞,都不怕,今晚多了点老鼠,再多个讨死狗又怎样。
反正不会凶到李旺这种程度,他乃是阴年阴月阴日子时生人,化为血煞一到子时,倘若闹起来,骇人至极。
我有黄鼠狼在,又有一盆代表着丙火的月季、牡丹花、茶花融合,不怕灰仙和讨死狗。
哪怕再加个血煞,也比那日在赵宅有信心。
鸡冠血、朱砂,那日都用尽了,李旺又让那么多下人化煞,若不是徐文申、刘老爷子缝了一张死人皮,必死无疑。
没给我接着思考的时间,眼前不远处,石磨盘旁的刘宅下人,一双麻木地瞳孔瞪着我这边,极快地迈步走来。
偏房的正前方,砾石铺成的曲径小道上,刘宅还有七八个下人朝我这边走过来。
他们一脸麻木,身上泛着红色的绒毛,双眼无神,行尸走肉般。
一步步地朝我走来,渐渐的接近了。
七八个人,加上后院里面的两个。
汗水打湿了我的脊背,鸡皮疙瘩从肌肤上密密麻麻的竖了起来,我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
青煞没这么大的本事,令刘宅下人这么多都撞祟,而且他们身上这红色的绒毛。
已经可以确认,来找我麻烦的事主是血煞!
心里怀疑是一码事,现在敲定如此又是另一码事。
为什么新川市会又出现血煞,还是跟我有关,来对付我的?
普通人一辈子可都遇不见血煞,能让我这几天撞见两回?
那得多大的怨气才能化成血煞。
我从丑酉山回来的时候,撞见的那个工人,怨气骇人。
难道是他?
不太可能,我用干燥泥土将他驱赶。
哪怕再闹起来,也跟我无关。
这工人跟我无冤无仇,为何凭空找我的麻烦。
新川市也不可能凭空在冒出来个血煞,我心里有个一想起来就令我深深恐惧的猜测。
难道说,李旺没有被我镇住?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在我大脑里疯狂的滋生!
最畏惧的事情,越是不想产生的想法,越会飞速蔓延,我竭力控制着我不往这方面想,可还是根本无法遏制住这种疯狂。
薛家下人坑了我,没有找百年老树的骨干?
不可能!我切割数了年轮!
难道说我步骤搞错了,亦或者说李旺的死法不对?
我用铁锨埋了李旺,没有让八仙动手,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心里的不安,让我怀疑着一切。
我开始面对那个终极问题,李旺真的被我镇住了吗?
那天的百年老树骨干,是我亲眼看着扔进凶煞之地的,以花岗山的阳气,足以镇压他。
徐文申跟我说过,花岗山以前是个做义庄的地方,阴气十足。
当时我不以为然,认为这种历史产生的小阴气,无法影响到他的地貌。
丑酉山的阴宅判断错误,却给我狠狠的上了一课。
现在我也开始怀疑,如果花岗山阳气真这么茁壮,为什么会被选出来当义庄和公墓呢?
这个想法,让我呼吸都不由地变粗壮了起来,心里更是一阵细思极恐。
“初九,你怎么了?”徐文申察觉到了我浑身的颤抖,有些着急地问道。
“徐叔,李旺很有可能,根本没被镇住!今晚麻烦大了!”我一咬牙,将最坏的情况说了出来。
“什么?!”徐文申吃了一惊。
轮不到我们交流,最开始石磨盘处的下人,已走到了我眼前,他双臂似毒蛇,狠狠地冲着我掐来。
李旺跟寻常血煞比起来,凶悍许多。
遭他撞祟的人,更顽强些。
我攥紧了哭丧棒,狠狠地奔着他天灵盖中心敲去,却被下人脑袋一动躲至偏离,只能狠厉地打在他脑门上。
下人身体吃痛,往后倒退半步。
可却并未昏迷,单手仍旧掐在了我脖子上。
凶!
要是被寻常血煞撞祟的下人,哪怕我没打到天灵盖正中心,可只要上面沾着鸡冠血跟朱砂、黑狗血这三样,一定能打昏过去。
这下人脸色却仍旧凶悍,掐着我脖颈的手青筋暴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我肚子上。
胃部撕裂般的疼痛,肠子好像在里面打结。
我伸手举起哭丧棒,强忍着疼痛睁眼,瞅准了这个下人脑门天灵盖最中央的地方,狠厉地一哭丧棒砸了过去。
令我庆幸的是,这次我打中了。
这下人翻了白眼,身体无力地瘫在地上。
疼痛令我只能蹲下,下意识地捂住了腹部。
我大脑一片空白,这就像是被人掏空了内脏,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几乎已经能确认,李旺一定没被镇住。
这次绝对是他!
新川市,怎么可能间隔不久冒出两个血煞,还都是能凶成这样的血煞。
我艰难的伸手摸向兜里,将手机拿了出来。
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正是十一点半,子时!
这是李旺最凶的时辰,今晚的大凶之兆,果然是在这个时辰里。
我朝侧方瞥过去,徐文申跟刘老爷子,在艰难的应付着刘宅下人。
以二敌四。
刘老爷子还勉强能应付,每次伸手戳出去,刘宅下人都会吃痛的后退,极大程度的阻碍了这下人的进攻节奏。
徐文申就费力多了,身体已糟了好几下狠打。
我凭借着月光,已经能看见徐文申脸色有些苍白,应付的很是吃力。
刘宅下人掐向徐文申的脖子,被他用手打了下,下人却强撑着没退,又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肚子。
徐文申动作一僵,旁边另一个刘宅下人攥紧拳头,狠狠地冲着他的后脖颈砸了过去。
“徐叔!”
我来不及多想,拽起哭丧棒,狠狠地一记清脆地打在了下人手臂上。
砰地一下。
吃痛的下人将手垂了下去,可却猛地回头,无神的双眼瞪圆了,狠狠地冲我掐过来。
这下人是个秃头,没毛的天灵盖在月光底下暴露着。
我狠狠地一哭丧棒就奔着正中心敲了过去,当头一棒就把他打昏了。
这下人一下栽倒在地,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另一个同伴还呲牙咧嘴的冲我扑过来,我也赏给了他一棒,等这下人也昏过去。
我才蓦然回头,一股冷风朝我吹来,耳旁忽然有窸窸窣窣地叶子颤动声。
石磨盘跟前有个黑影,鬼月亮太朦胧,我看不清楚是谁,等他渐渐地朝我这边靠近了。
我才看见了他身上泛着的红色绒毛,以及一双戾气十足得黑色双眸。
这让我心里渐渐地紧张了起来,这黑影的速度很快,离我大概就七八步的距离,我终于看清楚了。
黑影是个秃头,双目戾气十足,西装上满是红色的绒毛,我的心扑腾地跳动!
他死了化成灰我都认得!
这是李旺,我伸手把刻着他生辰八字的烂木头扔入了花岗山上的窝穴里。
现在李旺却怨气毫无消散的在这里,为什么呢?
李旺渐渐地靠近了我,只有一步之遥。
我能感受到他的怨气,一双眼睛里尽是对这世间憎恨,双眸下方还垂着血泪,他狠狠地伸手,单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李旺的力气比任何撞了祟的下人都要大十倍,我甚至都做不到呼救,疼痛蔓延起来,被扼住气管我无法呼吸。
哪怕是李旺这个血煞,我也不能死!
只要哭丧棒能打在他天灵盖中央,再牛的血煞,我也能镇住!这是我家罗氏堪舆里一力降十会的能耐!
我伸手把哭丧棒高举起来,瞅准了他的天灵盖,刚狠狠地挥舞。
李旺迅速地伸出另一只手,摁住了我的胳膊。
手掐着我的脖子,他狠狠的使劲。
我瞬间被掀翻了,身体倒翻在地上。
李旺膝盖压住了我的胸口,我根本无法喘气,说不出话来。
余光瞥过去,刘老爷子被下人死死地拦着。
又有个撞了祟的下人挡着拼命想扑过来的徐文申,他着急了大声嘶吼着:“初九!”
可却扑不过来,另一方的何断耳被四个下人拦着,狼狈不堪。
我耳旁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出气多,进去的气小。
不想死!
不甘心!
为什么?明明是赵家的麻烦,李旺为什么死死地盯着我,赵凡为何屡次阻拦我镇住李旺。
一切都是个谜团,而我成了这当中的牺牲品!
我不想死,更不想成为牺牲品。
自救!
我像是个溺水之人,拼命想抓住救命的稻草,嘴巴动弹喊道:“李旺,你本横死之人,屡行恶事,截杀赵家之人,本就天理难容,再行杀孽,必祸殆子孙!”
死死地瞪着李旺,我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抹不坚定!
可惜全无!
我话说完,李旺双颊滴下血泪,一双手却死命地掐着我的喉咙,比从前更加使劲了。
大脑渐渐缺氧,我眼前视线都模糊了,甚至快看不清楚李旺是什么模样,只能看见鬼月亮的朦胧月光,照射着他的秃头。
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心里暗暗想着,耳旁突然一声极大地,如雷声般的锣鼓声敲响,然后何断耳极其悲哀的鸣诵道:“纸人引路,死人回巢,天灾人祸,莫要横尸嘞!”
长又长,尖细无比的嗓音,在刘宅反复回荡。
这双掐着我脖子的手,渐渐地轻松了起来…… �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