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是有几个胆子大的,竟然一直跟着我和徐文申后头看。
一晃眼,已经找了大半个村子,我们身后已经跟着十几二十号的人了,他们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大致讨论的,都是刚才徐文申那番话。
说我爸大前天还在给杨木匠看丧,多半就是那会儿犯的忌讳,为了拿杨家的钱,脸都不要了。
竟然让杨水儿装什么儿子!孝子磕头蒙死人!
才会在三岔路那里被车撞断了手脚,这都是报应!
肯定是杨木匠觉得这报应不够,把他命收了,这脑袋找得到才见鬼了!
没有心没有脸的人,要什么头?
我听得心里头就很难受。
因为我爸在村里头,从来就不去得罪人啊!
再者说,他端香碗那些年做的善事不少,那会儿村里头也不如现在富裕,多多少少也有不少人受了他的恩惠。
结果临了他丧命,不说有人上门看丧问候一下,现在我们来找他丢了的头,竟然会被人冷嘲热讽?我真替我爸当年发的那些善心不值。
这事儿闹得大,以至于到后头的时候,很多人户院子门直接开着的,里头的人都走出来,站在旁边瞅着我和徐文申,肯定是大家聊起来,也没少打电话发的。
如我所料,其实找那些家户,都是白找了一趟,什么结果都没有。
终于到了杨木匠家门外头,我的心也悬起来不少。
杨木匠家大门紧闭,也没人出来。
徐文申放了灰仙,三只大耗子窜上了院头。
我直勾勾地看着它们。心就在嗓子眼绷着,觉得它们多半能在杨家发现点儿什么!
因为葛白事就住在里头!可没想到,依旧是一两分钟以后,三只灰仙绕了一圈儿,回到了铁笼子里。我脸色顿时就白了,我爸的脑袋不在这里,真不是葛白事下的手?!
也就在这时,杨家的门忽然就开了。
走出来的不光是杨永利,葛白事,还有王翠婶儿,以及被推在轮椅上的杨水儿,身后还有不少杨家的人。
除了杨水儿一直低着头,其他人看我的目光或是冷冰冰,或是带着厌恶。
“罗初九,听说你爸死了,脑袋都没了?”
杨永利冰冷而又厌恶地瞥了我一眼。
“你带着几只耗子,是来恶心全村的人?还怀疑到全村的头上,以为有人害你爸?”
“谁知道你爸还干过什么腌臜事,蒙了哪儿的鬼,让给索命断了头!”
“赶紧滚远点!再来我家恶心人,我就让人去你家里头泼屎泼尿了!”
王翠婶儿也是瞪着我,指着我鼻子骂,让我赶紧滚,就是我和我爸害的,现在杨水儿还得坐轮椅,好端端的本来就没这档子事!
甚至她还骂我爸,怎么就不早点死了呢!早死,就不用坑他们家了!
说真的,我听得眼珠子都红了。
杨永利和葛白事也就罢了,这王翠婶儿也成了这样,我是真的后悔我爸来了,也后悔我给杨木匠葬了丑山!
早知道让他葬在小栗山这丁山多好!杨家自己就遭报应!
葛白事此刻就一句话都没说了,只是瞅着我笑了笑,然后还像是怜悯似的摇了摇头。
我死死地攥着掌心,指甲都快陷进去肉里头。
“初九,去下一家看看。”恰逢此时,徐文申开口喊了我一声。
我强忍住了所有的情绪,又跟着徐文申往下找。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村里头所有人的宅子都找过一遍。
我茫然了,因为最后一家人户,灰仙也什么都没找到。
难道说,徐文申这办法出了问题?本以为灰仙能找到,可实际上没用?!
我不自然地喊了一声文申叔。
也就在这时,我面色却微微一变。
灰仙下了院墙头,却并没有回到铁笼子里头,反倒是顺着村路,朝着路尽头窜去!
“初九,跟上!”
徐文申速度极快!我也不敢落下半步!
几分钟之后,我们才跑到村路最尽头的位置。
这里还剩最后一个土庙……
破烂的庙门,早就不知道多少年无人居住,墙上的红漆也脱落得七七八八。
这土庙以前,是十里八乡的村子都来供奉的城隍庙!
只不过前些年,城隍雕像倒了,压死了个女人。
之后就这城隍庙就开始闹鬼,祭拜过城隍的人也不断倒霉,家里头招贼,丢鸡鸭牲畜的。久而久之,这里就落魄了下来。
倒也不是说城隍庙就必须修在城里头。基本上一个区域就有一处位置时候修庙,在乡村里头并不奇怪。在早几十年这样的庙宇更多,真真假假也难以分辨。
三只灰仙在土庙的门口,来回地上蹿下跳!
很快又爬上了墙,甚至倒爬到了屋檐上头,啃咬一根绳子。
此刻已经是正午时分,刺目的阳光下,一个孤零零的脑袋被悬挂庙门下头。
铁青的皮肤,僵硬的五官,木讷的死人脸,给人心头的是森冷的寒意。
尤其是那双空洞又微微下陷的眼睛,更是充斥着阴森和怨毒。
我浑身颤抖不止。
后面跟上来的村民也被吓得不轻,甚至有人尖叫大吼了起来。
不少人都给吓跑了!
我咬着牙,几乎牙龈都给压破了, 嘴巴里满是血腥味。
徐文申和我找了整整一个村,我们都以为,害死我爸的人会把头藏起来。
可没想到,他的头竟然被挂在这被荒废的城隍庙!
风吹日晒!
也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响,那根绳子却被灰仙给咬断了,我爸的脑袋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咕噜的滚到了路边!
三只灰仙就像是疯了似冲下来,我也猛地冲上前,一脚就狠狠地踹开了一个!
徐文申速度更快,一下子就将我爸的脑袋捧了起来。
我心头的恨和恼无处发泄,抓起来两块石头,朝着另外两个灰仙砸去!
它们飞似的钻进了土庙里头,没了踪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徐文申也才刚喊了我一句住手,灰仙已经被我打跑了……
“没必要赶走他们的,毕竟它们卖了那么久的力气……灰仙活的年头大了,鬼精得厉害,这下怕是要出麻烦。”徐文申皱着眉头说道。
我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爸的脑袋,红着眼睛,没吭半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