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棺材。
只不过那声音却消失不见,就好像刚才是幻觉一样。
背上都是冷汗,我摸了摸额头上,也都是豆大的汗珠。
这大白天的,我爸要是还能闹起来,那就太凶了,到时候指不定村子里都会出事。
我心里头有几分侥幸,刚才只是我太担心,所以乱了分寸。
可偏偏就在这时,棺材却又颤动了一下。
右侧的那一角直挺挺地朝着地上坠去!
撑着棺材的本来是三条长凳,撑着棺材尾巴的那一条直接断了一半。
我脸色大变。
送丧之前棺不落地,落地就要葬!
我爸想要葬在家里头!
我速度很很快,直接一下就把脚杵到了棺材下头。
紧跟着,我赶紧去扶棺材!
棺材角稳稳当当地砸在了我的脚背上,疼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扶住了棺材底部的两侧,狠狠往上一撑。
这才将棺材给抬了起来。
同时,我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句:“爸,我知道你心里头肯定也憋屈,我指定把你的头找回来,好好让你下葬, 你要是落在家里头,咱们家就要成凶宅鬼宅,到时候罗家就断子绝孙了!”
本来棺材死沉死沉的,我喊完这句话之后,却忽然觉得棺材轻了不少。
我也不清楚,这是我撑着棺材这一下麻木了,还是说我爸真的不闹了……
本来我想喊奶奶帮忙,再找一条长凳过来。
她愣愣地站在旁边,我看她一双瞎眼,也就喊不出口了。
撑着抬了几分钟,院门口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紧跟着院门被推开,走进屋的,赫然便是徐文申!
他手里头提着一个黑漆漆的大布包,撑得四四方方,也不知道里头放着什么东西。
“文申叔,帮我弄条凳子来……”
我赶紧喊了一声。
徐文申明显瞳孔紧缩了一下,他直接放下布包,匆匆进了堂屋,很快拿出来一条长凳,帮我放在了棺材下头,我这才得以抽身。
“闹祟了?”徐文申皱眉问了我一句。
我强笑了一下,说不知道闹没闹,棺材是差点儿落下来了。
“桃木钉看来是镇不住,你放点镇物,指不定会管用?”徐文申又说了一句。
我进屋背出来了青麻布包,先取出来了九枚铜钱,按照顺序从头到尾放在了棺材上头。
岁钱镇物镇棺尸,要比桃木钉厉害得多。
铜钱落定之后,我甚至还觉得,本来幽冷幽冷的院子也没那么冷了,似乎阳光都暖了几分。
“文申叔,你是一直去做准备了么?”
徐文申嗯了一声,他瞅了一眼地上的大黑布包,我心头微跳,视线也落了上去。
“那是什么?”
“灰仙。”徐文申回答。
接着,徐文申又定定地看着我奶奶的脸,他忽然叹了口气。
“老太太,你这又是何苦?”
我奶奶一声不吭,坐在棺材旁边,兀自出神。
徐文申忽然又摸出来一样物事,我这次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深黄色的陶瓷瓶,只是在我奶奶鼻头尖晃动了一下。
我奶奶眼睛看不见,自然没躲闪。
下一刻,她却晃晃悠悠地朝着旁边倒下,我赶紧去搀扶住她。
“昨儿应该让她睡下,也不至于哭瞎了一双眼睛,哎。”徐文申叹了口气。
我抿着嘴说了句:“睡了,今天起来也会哭瞎,这是命。”
这句话完全是我下意识说出来的,并且我心头更是略有几分寒意。
徐文申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道:“先把你奶奶安顿到房间里去休息,我带你去找你爸的头。”
他话音刚落,我的心头就猛跳起来。
赶紧搀扶着奶奶进了我爸的房间,将她平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之后,才赶紧回到徐文申跟前。
我问他要怎么找?
他则是没多说话,让我跟着他就行。
跟着徐文申出了院子,也没走多远,就到了隔壁一家院子外头。
徐文申拉开了黑布的一脚,里头竟然是个铁笼子,里头趴着三只皮都发灰发白的大耗子!
它们眼珠子提溜乱转,体型也要比寻常的老鼠大不少,其上的皮毛更是斑驳,有不少的伤疤。
人老了白头发,动物老了白皮毛,也不知道这三只耗子活了多少年份,徐文申说的准备,就是去弄它们?!
转念之间,徐文申拉开了铁笼子的阀门,顿时开了一个洞口。
“嘘!”
他重重地吹了一个哨子,那几只大灰耗子从笼子里钻出来,窜上了那家院子的墙头!
我看得惊愕无比,徐文申才说道:“老些时候,人死了裹着一卷草席下葬,就会有很多耗子钻进去坟里头吃尸体,年份长了,这些耗子就精怪得厉害,活得皮都发白了,就成了灰仙。”
“你们村里头就这三只灰仙了,我废了不少力气,一夜才抓到,要是你跟着我,就弄不出来它们。”
“我还弄了点儿你爸尸体上的血,笼子里头抹了,这些灰仙尝过了尸血,眼睛都红了。”
“只要避过你家,用它们在村里头找一遍,不但能找到头,顺道凶手也就找出来了。”
不过一两分钟,吱吱吱的叫声便传了回来。
那几只大灰耗子却都没进屋,只是在院墙头上爬了一圈,就下来钻回了笼子里头。
然后它们才没有继续叫唤,安安静静地趴着。
“下一家。”
徐文申盖上了黑布,示意让我带路。
其实我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先去杨木匠家里头看看。
徐文申却告诉我不要那么急,既然找了,那就不要遗漏,家家户户都过一遍。
我不再多说话。
从我家附近开始一家一户地停顿,这时间顷刻间就到了晌午。
我们至少找了三四十户人了,都是这些大灰耗子爬上墙头,绕一两圈跑回来。
期间不乏遇到了别家院子里头有人的,吓得人大吼大叫,甚至冲出来要打耗子。
结果看见了我和徐文申,他们就气得牙痒痒,瞪着我,问我是要搞什么事!?
没等我回答,徐文申就冷淡地应了句:“缝尸匠找人头,有死人断了脖子,拿不回脑袋。”
“不想半夜被断头尸家家户户敲门爬床,就都不要大惊小怪!”
不说不要紧,徐文申这话一出来,直接吓得那些人户脸都白了,哪儿还敢跟我们吼?
直接退回家里头,院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