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宁心头掠过一抹慌张。
他，都知道了。
该来的，终究逃不掉。
他一步一步走进来，脚步很沉，每一步都在她心脏上踏出回声。
“你……怀孕了？”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许佳宁迅速打断他。
“是，但不是你的孩子。”
回答之干脆，像刀刃在慕肆城心脏上飞快地划了一刀。不见血，但很痛。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我们……”
“那次之后我吃药了，是你亲眼看到我吃的。而且我怀孕刚一周多，从时间上也对不上。所以，这个孩子是楚寒的。”
“我不相信！”他低声咆哮，“你和我分手，是不是与怀孕有关？”
“没有关系，我是在分开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的。我和楚寒一直有保持联系，那天晚上，我们喝醉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谎言听上去可信一些。
“他强迫你？”慕肆城一脸要杀人的愤怒。
“没有，我喝了点酒，但是我没有喝醉，他也没有强迫我。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还喜欢他，否则我不会和他上床。”咬了咬唇，忍着滴血的心痛，她继续道：“我那天和你说的都是实话。孩子也确实不是你的，而是楚寒的。”
“我不相信你这些鬼话。”慕肆城一脚踹翻了椅子，他像一只狂怒的狮子，可是全身都在发抖。
“真的不是。”许佳宁叹了口气，一脸无力。“如果是你的孩子，那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我也希望，孩子能够留在自己的亲生父亲身边。这不会成为我分手的理由，反而会让我更加坚定地和你在一起。”
“孩子真的不是你的，你要我发誓也行，几个月后做羊水刺穿，或者等他生下来做DNA也行，总之……你不是孩子的父亲。”
慕肆城紧盯着她，非常努力地想从她眼里找出任何一丝说谎的成分，但是没有，她的眼里只有无奈和坦诚。
充血的双眼，落在她小腹上。他依然无法接受她怀着的，不是他们的骨肉。他以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他的。
“是他强迫你？你因为怀孕才和我分手是不是？如果我告诉你，我特么不在乎孩子是谁的，我就认定你了，你和孩子我都要，你怎么想？”
许佳宁被深深震撼，同时心更痛了。不，她不要他这样糟蹋自己，不要他委曲求全。
“别意气用事了……”
“我没有意气用事，我试过放手，但是我做不到。”他的脸有些扭曲，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被迫的，你爱的人是我。那么，我们重新开始，我会把他当成我慕肆城的孩子。”
许佳宁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喉咙酸得让她差点说不出话。她不值得他为她一再打破底线……
“对不起，我只想让孩子留在他的亲生父亲身边。我没有委屈自己，我是真的爱他。经过之前的事情，他知道错了，也会悔改，我们一家人会很幸福。”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已经不爱你了。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别再执着了。”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们现在一家三口很好，请你……别再来打扰我的家庭。”
她的家庭。
这四个字对慕肆城造成的伤害，无异于往他心上深深地刺了一刀。
到头来，她和楚寒才是一家人，而且他们已经有了孩子。那他算什么？算一个笑话吧。
来的路上他无比紧张，做了一万次的猜测，想着这个孩子是不是他们的，想着她是否有什么苦衷。可是到头来，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应。
他可以不在乎孩子是否与他有血缘关系，可她拒绝得干脆彻底，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他的“伟大”显得无比可笑。
“好，很好……我不会再打扰你。”他彻底尝到了心凉的滋味，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许佳宁想叫住他，可是声音统统卡在喉咙里，一点也发不出来。难过的想哭，却流干了眼泪，只剩两个深深凹进去的眼眶。
生活中那么多痛苦，灾难接踵而至，一步步将她往深渊推去。等待她的，是无尽的黑暗。
头慢慢低下来，手缓缓抚上腹部。逼着自己，下了某种决心。
……
医院，人流科。
外面的阳光似乎怎么也照不进这个充满了死亡和痛苦的地方，黑沉沉的，整条走廊弥漫着血腥味。
来的很都是年轻女孩，躲在男朋友怀中害怕地哭泣。
她身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扎着马尾，眼睛都哭肿了，抓着男朋友的外套哭求道：“我不想打掉宝宝，留下好不好？”
“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们现在的经济能力，不适合要孩子，而且我爸妈都不同意咱们结婚……”男孩也是二十岁出头，很年轻，为难地说道。
“或者他们会看在孩子的份上……”
“奉子成婚放在我家没用。”
“可是、可是人流伤害那么大，万一我以后怀不上怎么办？”
“不会的，你那么年轻，以前一次避孕药都没吃过，第一次做这种手术，不会怀不上的。听话啊。”
女生哭哭啼啼地跟着护士走了。
许佳宁看着她，心里觉得怪可怜的，可她连自己都心疼不过来，还有力气心疼别人吗？她，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流产的时候，她就发过誓，下一次怀孕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宝宝，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噩运。
主动做决定，比被动更痛苦。
她不是没有改变过想法，比如带着孩子换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城市生活，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爸爸是谁。可是，世界上没有藏不住的秘密。将来孩子长大了，知道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一定会很痛苦，她也会，而且她无法确定药物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无论从任何方面考虑，打掉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努力坚定自己的决定，然后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止不住地使劲揉搓着，把手指骨都搓白了。
“下一个，许佳宁。”护士大声喊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