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李嬷嬷看到了温沅眼角的泪水。

    她不解,灵儿不过是出宫买胭脂而已,两人为何都哭了。

    饶是温沅再有定力,她也没办法立刻从分别的悲痛中脱离。

    “本宫一个人静静,你别跟过来。”

    “......”

    李嬷嬷怔怔地看着娘娘落寞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家年娘娘怎么了。

    明明,她拥有皇上的宠爱,马上还会生下皇长子,荣华富贵一辈子享用不尽。

    未等她想明白,有宫女来找她:“李嬷嬷,您过来看看,内务府造办处送来了一批簪子。”

    “诶,我来了。”

    李嬷嬷看了贵妃一眼,犹豫片刻,跟着宫女走了。既然娘娘想一个人静静,她就先去登记一下簪子,等娘娘心情好了,问问她怎么处置。

    送进永和宫的东西太多,贵妃娘娘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赏赐,一并让送进库房。

    簪子平日里都用得着,李嬷嬷替娘娘掌眼,留了几根给娘娘平日里用。

    永和宫后花园,温沅站在一座小巧的拱桥上看着池子里的锦鲤发呆。

    现在,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不管是离开的姬星遥,还是困住她自由的皇宫,统统化成一团迷雾。

    她迷失在雾中,辨不清方向。刚想抬脚,却动弹不得。

    低头看去,她脚底下是瘴气横行的沼泽地,紧紧抓住她的小腿。

    她陷在沼泽中,半分动弹不得。

    今夕何夕……

    “娘娘。”

    谁在叫她?

    “贵妃娘娘。”

    温沅从幻境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转过头去。

    是一个脸很生的宫女。

    两人视线刚接触,宫女眼中突然迸出狠戾的杀意:“去死吧——”

    话音还未落,一双手用尽最大力气,一把将温沅推进了池塘。

    温沅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盯着眼前的凶手。

    这时候,一个曾经被她们遗忘的重要的信息一闪而过。

    姬星遥在宫外丢失过一块宫牌。

    宫牌被南疆人拿走后,她们猜测有南疆人混进了宫。

    当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异域面孔显眼的南疆人身上时,却从未有人想过,他们的同伙有一张汉人脸!

    “咕咕~”

    温沅的震惊只到这儿,池水淹没了她的身体。

    呲——

    耳鸣伴随着剧痛袭来,池水灌进耳朵和鼻腔,她下意识张口呼吸,却呛了满口水。

    原来,溺死这么痛苦,温沅已经听不清桥面惊慌的呼喊和各种脚步声。

    即使被冰冷的湖水包围,她还是感受了双腿间温热的液体。

    鲜血迅速染红了温沅周边的池水,被喂养得滚圆的锦鲤被巨大的冲击吓得四散而逃。

    有暗卫跳下湖,抱出的几近昏厥的贵妃。

    “娘......娘娘......娘......”

    李嬷嬷变了调的声音,因为恐惧已经碎得几乎听不出本音。

    “娘娘,您,别吓奴婢。来人,来人,快去......快去叫御医。”

    温沅浑身上下都在滴水,而腿间的鲜血混着湖水,拖拽了一地。

    哐当,李嬷嬷瘫在地上。

    “血......娘娘......全是血。”

    整个永和宫乱了套,宫女们进进出出,不停把热水送进贵妃房间。

    清澈的一盆送进去,血红的一盆端出来。

    御医擦了擦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不行,血止不住。”温沅体内的温度在迅速流逝。

    “御医,求你了,一定要救救娘娘。”李嬷嬷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御医看了眼已经浸成深红色的被褥,他知道希望渺茫。

    “皇上驾到。”

    一阵狂风卷入,身穿明黄色龙袍的李昭冲了进来。

    “阿沅!”

    眼前的景象,让李昭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阿沅——”

    李昭一把抓住温沅的手,触手惊人的凉,让李昭的心沉到谷底。

    他颤着手抚上苍白的面颊:“没事,不要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李昭手掌颤得厉害,他把温沅的手塞进怀里:“冷不冷,我给你捂一捂,捂一捂就好了。”

    温沅疼得精神恍惚,她已经分不清身边有什么人。

    谁进来了?谁又出去了?

    看不见,听不清。

    “皇上,娘娘出血太多,怕是......怕是......”

    “放肆,没有怕是,阿沅一定会没事。给朕治,若是治不好,朕诛你九族。”

    李昭勃然大怒,目眦尽裂,吓得屋里所有人跪地俯首。

    太医院所有御医皆在门外候着,一个不行,另一个来,再不行,再换人。

    直到天黑,血还未止住。

    拔步床上放了八九个暖炉,然而无论多少暖炉护着,终究无法改变贵妃生命流逝的事实。

    “皇上。”太医院院使壮着胆子进言:“再拖下去,贵妃娘娘肚中的小皇子,怕是捱不住了。”

    院使咽了咽口水:“保大......还是保小?”

    千古难题,保大还是保小。

    李昭盼了这么多,才盼来这个孩子,他连立太子的诏书都拟好了。

    他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可想而知。

    李昭的心被割成两瓣,床上奄奄一息的温沅陪着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却因为自己无能,始终没有给她后位。

    现今,明明他已经扫清了一切障碍。

    他们一家三口,本该和和睦睦,成为世间最幸福的人。

    当李昭求了这么多年的幸福就在眼前时,为何有人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他两个都要!

    “皇上,来不及了。”御医满手是血。

    李昭死死握住温沅的手,干裂的嘴唇张了张:“保大!”

    他低头贴在温沅冰凉的侧脸上,喃喃恳求。

    阿沅,别走,别走。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骗你。

    快点醒来好不好,我任你打任你罚。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们的孩子。

    一行清泪,如断线的雨珠,打湿了温沅的鬓发。

    李昭在温沅额间,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阿沅,你知不知道,当我得知你怀孕时,多么高兴。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立你为后了。

    皇后这个位置,从头到尾都是你的。

    我从来没想给其他任何女人。

    怪我,怪我没有早点跟你说。

    你快点醒来,好不好。礼部筹备了这么久的封后大典,就要举行了。

    你不想参加吗?

    阿沅,求你了,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阿沅。

    阿沅,

    阿沅.......

    李昭的呢喃,温沅一句也没听见。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肚中的孩子。

    他们共享一个心脏这么久,母子连心,她连孩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然而,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宿主温沅死亡,任务结束,脱离本世界回到现实。

    躲在郊外破庙里的姬星遥猛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