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皓宸……”并未让骆皓宸听见自己的呢喃心声,穆十娘抬头望向骆皓宸,承诺道,“我会拯救这天下苍生的。”
像执拗的小孩企图证明自己般,穆十娘坚定地望着骆皓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未来我一定会当好这天下共主,改变夏朝两国帝王与国运皆进入暮年后身负沉疴漠视百姓的现状,改变上一世乱世战火纷飞生民百遗一的悲剧,改变这一轮又一轮的历史轮回的。”
与穆十娘对视着,骆皓宸微微蹙起了眉,想要劝阻开口:“十娘,你不必……”
“嘘!”手指按住了他的唇,穆十娘轻声说道,“骆皓宸,我这不是在与你商量,而只是一个通知。”
“我已下定了决心要做这件事,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包括你。”
握住骆皓宸的手,她忽而又放轻了声音,用最怜惜的语气道,“骆皓宸,我知晓作为天生佛子,生来又被先祖赋予了责任,你此生是注定无法放弃普度众生的。”
“恰好,我也有这个想法。”
“因为穆家从小到大的祖训,我也没办法眼睁睁看,国破家亡百姓颠沛流离死如草芥。”
“所以让我们俩一齐努力好不好?”
“我们俩一齐努力,建立一个改变过去所有沉疴,令大部分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吃饱睡足不受压迫的大同社会,实现你普渡天下苍生入极乐世界的梦想?”
“谁说这世间唯有通过乞求上天垂怜,苍生百姓才能够得救?”
“上天与神明有时固然拥有扭转乾坤之能,但实在却太过冷漠与自矜,偏要等到天下苍生乞求它无数遍才出现。”
“身为一个普通的人,我穆十娘坚信只要将百姓们都团结起来,朝着一个共同目标而努力,容天下苍生皆欢颜的大同社会也只是在脚下。”
“又何必再求神拜佛?”
“骆皓宸,我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也从不喜欢往回看。这一次也一样。既然你当初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救了我,给了我这一次重新来过改变人生的机会,我就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说到做到。”
望着目光坚定的穆十娘,骆皓宸一时听得怔住了。
在这世间行走百余年,骆皓宸见过千千万万的人。
他们或是笃信神明存在,将上天当做眼前困境的救世主;或是怒斥神明不仁,靠怒骂神明来逃避现实;或是只相信自己,认为神明的存在与否不重要;或是口中信奉着举头三尺有神明,私下却干尽了鸡鸣狗盗之事……
但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心气高到自信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能超越神明企怜的人。
呼吸不自觉急促,骆皓宸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为什么不可能呢?
上天与神明纵然再厉害,也只是高居于天宫上的寥寥数十人,但天下百姓却如洪流般多达千千万。
团体素来容易创造奇迹。
洪流亦能冲垮大堤。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相信这一大胆的幻想呢?
尤其提出这一设想的是穆十娘,是拥有着世间最独一无二坚韧灵魂的穆十娘,是能以一己之力掀翻腐朽沉疴般的楚夏两国的穆十娘,是即将从一个灭门孤女走向一代女帝的穆十娘,是他最相信最虔诚炽热爱着的穆十娘。
于是他反握住了穆十娘的手,轻轻露出了一个笑:“好,我与你一起。”
不凭借任何上天神明之力,我们以两个平凡人类的身份,团结起这天下万万千的百姓,努力创造出一场奇迹。
……
……
掌握一朝国政毕竟并非易事。
尽管穆十娘一早就预测到了诸多意外,并在方方面面都做了预防措施,事到临头时仍旧出现了不少意外。
一是被打发到偏远数郡的夏朝宗室成员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借口二十六皇子血脉不纯,试探着分一杯羹,或者干脆大胆地窃取皇位。
于是他们纷纷找出各种理由阻止二十六皇子登基,斥责穆十娘居心不良企图窃国。
二是虽然大部分臣子都已经陆续投诚了,但总还有些对夏帝忠心耿耿的硬骨头,只觉得穆十娘是害死了夏帝和诸多年轻力壮的皇子们,窃取了一整个夏朝,害了一整个大夏朝的仇人,闹着要将穆十娘凌迟处死,还在朝堂掀起了不小的声势。
三是如誉王与夏二皇子般位高权重的宗室成员留下的旧部,因为突如其来地失去了首领,难免如无头苍蝇般陷入了一时的混乱,给夏都城安全带来了许多不安分因素。
其中也不乏对过去旧主忠心耿耿的人将穆十娘视作杀人凶手般仇视着。
这段时间,穆十娘甚至经历了三回刺杀。
四是混乱的朝堂需要重新建立秩序。
穆十娘制造的崇化殿那场爆炸的确炸死了夏朝数得上的宗室成员与朝堂稍有些分量的重臣们,为她顺利执掌夏朝朝政扫清了八成障碍,却也给她留下了一个得用臣子死了一大半,满是烂窟窿的朝堂。
在朝廷六部长官都死光了,朝堂所有人都人心浮动的情况下,穆十娘必须要尽快安排好接任者,将如水般晃荡着的朝堂摁稳。
五是在有心人的带动与渲染下,夏都城百姓们已俨然将穆十娘说成了灭国灾星,断定了将来夏朝必定会亡于她手中。
距离二十六皇子登基不到半月,这般民间人人喊打的情况,对穆十娘是极为不利的。
六是骆皓宸、穆十娘、二十六皇子毕竟来夏朝时间太短了,积攒的不足,纵然哄住了夏都城群臣与百姓,也难以吓住其他数个偏远郡。
几乎是在陛下太后娘娘的死讯,与二十六皇子即将登基,穆十娘将作为太后掌权消息传入的当天,夏朝最边远的六个郡县就闹起了造反。
七是与穆家军一齐起势威逼夏朝的夏北十六部人心不齐。
在原本说好了是佯装攻击的情况下,其中有五六个小部落见夏朝落难,竟胆大包天地想要啃上一口,趁势对夏北两郡发动了攻击。
……
……
这般内忧外患情况下,连一向在沙场上见惯了大风浪的薛宜婴,与官场浮沉了十数年的胥都指挥使都被吓得冷汗淋淋,只觉得脚下皆是万丈深渊,不可轻易行差踏错一步。
但穆十娘却始终并未有任何慌乱。
她只做了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