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崇化殿一处抄手游廊的砖片片龟裂,紧接着一大块地面被巨力狂躁掀起,火浪裹挟着略显干燥的泥土与破裂的地砖冲了起来,如失控的暴烈洪水般卷上了天空。
轰隆隆
整个崇化殿都被整个掀起来后,几乎震破人耳膜的爆炸声才慢了一瞬地响了起来,提醒着被这一变化吓呆了的众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爆炸了。
真的爆炸了。
崇化殿真的要爆炸了,穆十娘真的要将他们炸上天了。
这一认知令所有人如惊慌失措的困兽般尖叫,没头苍蝇般地乱窜,想要找到方向掏出这一人间地狱。
生死之间的恐惧让他们无暇再思考,能引出这么大的爆炸声势,所需的火药量一定不是小数目。且不说这些被穆十娘是如何弄到这些视作军中违禁品的火药的?她又究竟是怎么躲过守卫运进这些火药,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埋在底下的?
重重疑点令他们头脑打了结,灼热的火浪又烧得他们抱头鼠窜,他们只能本能地寻找着活路。
他们拥挤着推搡着奔跑着拼命想要逃出崇化殿,但现实却与他们事与愿违。
火焰灼烧着空气。
高温炙烤着肉体。
爆炸引燃了又一场爆炸……
轰隆隆
几乎是前一场爆炸结束没多久,第二场巨大的爆炸就又在小花园里炸开了,掀翻了一整套石桌石椅,碎石块砸中五个拼命奔跑的大臣,令他们中的三人立即毙了命,剩下二人只能无力呻吟……
为了布置出和亲氛围,今日崇化殿处处都布置满了红绸,贴满了红色双喜装饰,膳房还准备了大量热油,腾腾地烧着数个大灶。
这一切都成了爆炸的帮凶……
红绸噼里啪啦地烧得啧啧有声,红彤彤的火浪朝众人卷了过来,沿途发出了木料及草木被点燃的噼里啪啦地声响,点燃了所遇见到过的所有东西,并迅速引燃了第三场爆炸……
目睹着灼热高温吞噬着生命,轰隆隆的爆炸声炸的人耳聋,接连不断的爆炸令大地都龟裂摇晃,人命不断被爆炸、摔伤、灼热、火焰而收割,所有被困在火场里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逃命!
逃命!
逃命!
在这一阵接一阵的爆炸声与一片混乱的火海里,只有盛莲一个人不躲不闪,坐在一处被灼热气浪掀翻了顶的半拉凉亭里,望着那些四处逃窜的人们,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微笑。
“方才不是还嘲笑得很欢吗?啧,现在跑得也是真的够快……”
然后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声音温柔得如要滴下水来:“哥哥,你看到了吗?我们马上就要永永远远在一起了,你开心吗?你曾经说过你最喜欢的就是莲儿了,想来你一定是很开心的吧?”
“你知不知道,这些天莲儿一直很想念你呢。”
“还好,我们以后有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了。”
漫天火红的火浪染红了她的面庞,令她削瘦的面颊与僵白的眼珠子重新有了红晕,乍一看时竟有了些昔日闺阁女儿时娇俏可爱。
她的心情似乎也回到了闺阁未嫁时,只轻盈地站了起来,快乐地舒展着手臂,抬头迎接着火浪,声音如小鸟般雀跃:“穆十娘,你答应我的事果然没有食言,你是个好人。”
这时她脚下的地砖开始剧烈耸动。显然,又一场剧烈爆炸的开始。周围的人发出了尖叫,都拼命连滚带爬地离开。
“快逃!”
“又要爆炸了!”
“终于来了啊。”盛莲甜蜜地笑了起来,将荷包里剩余的骨灰洒在了天空中,又跳了一场楚朝旧习俗里女子及笄时跳得舞,将一支早已准备好的一支梨花,放在涂了鲜红口脂的唇间,微笑地平躺在了地上的棺材里,“哥哥,当年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是三月春日枝头的一朵梨花,我一直保存了九年,却在国公府被抄家后遗失了。”
“现在我自己又摘了一支,你看像不像当初你给我的那支……”
“我们永永远远要在一起了。”
砰一处爆炸在她脚底炸开,甚至还来不及一个眨眼,置身于火海中央的她就被强劲气浪冲上了天,成了无数个血肉碎片,与她哥哥的骨灰一起迅速炙烤着,散落在了凉亭被翻出的新土上。
盛莲面容带笑地死了。
虽然在这一逃生的紧急时刻,注意到盛莲动作的誉王忍不住咬牙,狠狠骂了一句:“疯子,真是个疯子。”
就因为这一瞬的耽搁,他险些被一根灼烧的房梁砸到。被侍卫们狠狠推了一把,他才算堪堪保住了一条命。
但侍卫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被当场砸中了脑袋,死了。
顾不得那可怜的侍卫,又被人推着搡着架着挤着排开遇见的所有人,誉王只管咬紧了牙关,拼命往殿外冲了过去。
活着。
哪怕只是为了找穆十娘报仇,他也一定要活着。
终于在倒下了十数个侍卫后,躲避过无数跌落的石块木炭后,誉王终于狼狈地看见了正殿大门,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前冲。
轰隆隆
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起,头顶噼里啪啦落下了一些碎石块,其中两块磨盘大小的石块正好砸到了誉王的大腿和胳膊。
“啊”
誉王发出了声嘶力竭的痛叫,心下已经了然他的大腿和胳膊必然是断了。
回头看着狼藉的火场与不断吞来的火浪,誉王拼命咬着牙想拖动剧痛的大腿,整张面庞因痛苦而无比狰狞,却只能挪出一小步。
完了。
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终于失去了所有求生力气,先是看着一场巨大爆炸起将夏二皇子给抛上了天,夏二皇子死了个透透的,又看着头顶一根燃烧的木梁砸下,砸中了太后娘娘的腰,太后娘娘尖叫着被烈火吞噬,誉王靠坐在火场里,无力闭上了眼睛。
可能今天就是他的忌日罢。
砰
忽然如救命菩萨从天而降般,着火的木梁被一脚踢开,身上被披上了一块湿棉被,誉王耳边传来了一个轻笑着的女声:“怎么,就这么坐在这里不逃生,王爷这么想要等死吗?”
听着这熟悉到可恨的清越声音,誉王只觉得一股火冲上了天灵盖,嚯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穆!十!娘?”
并不意外誉王能认出来,穆十娘笑眯眯地道:“誉王好眼光,的确是我。”
深知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这女人,誉王无数怒火在心中炸开,气得脸一瞬间都快炸开了,最终只能恨然咬着牙。
“穆十娘,你还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