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城。
城主府。
自从夏八皇子来后,此处城内最宽敞奢华的府邸,就成了他的下塌处之一。
砰
夏九皇子才刚走到城主府正房门口,就见夏八皇子愤怒的怒斥声。
“滚,给本王滚出去,连个眼睛都治不好,你是要本王从此瞎了吗?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让你也瞎两个眼睛?把他给本王拖出去,立即打六十鞭子。”
“你也滚,给本王端的茶这么烫,想谋杀本王啊?是不是看着本王瞎了一只眼睛,当不了这安州城的主,一个个就想着另投他主了?”
“你们给本王听好了,就算本王明天就死了。今天也还是安州城主帅,可以轻而易举地弄死你们。”
“还不快给本王麻利点。”
“对了,再给本王找六十个孕妇,要快……什么找不到人了?我还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夏九皇子还来不及皱眉,紧接着又听砰的一声。
一只白瓷圆肚茶杯飞了出来,在地上摔裂成了无数片。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险些溅到了他脚背上。
夏九皇子停下了脚。
忙有惊弓之鸟般的奴隶眼尖地认出来,一面给夏九皇子问好,一面弓着腰给夏九皇子擦着鞋面。
“见、见过九皇子。”
院子里,其他奴隶下人循声看见夏九皇子,也都忙恐惧地跪下问好。
夏九皇子不着痕迹叹了气,随手摆了摆手,让人免了跪拜之礼,才走进了里屋里。
这便是他不喜欢夏朝之处了。
跟着和谈使团往楚朝走了一趟,他也算是广泛见识过楚朝风土人情,领略过楚朝人的待人接物了。
其中他最欣赏楚朝两点。
一是楚朝人没有奴隶。
二是楚朝讲究仁孝治国。
虽然在王朝国力衰微,君王不慈吏治腐败时,后者时常成为伪君子政的遮羞布和作秀工具。
但因这一层遮羞布在,至少在明面上,楚朝会讲究‘天子杀人与庶民同罪’、‘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人并没有被当做比猪牛羊更低等家畜的存在,百姓遇上普通王公贵族也不必随便跪拜。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无论抓多少奴隶,夏朝人口始终比不上楚朝多吧。
感慨完这些,夏九皇子掀起帘子,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桌边,正被两个大夫瞧着眼睛的夏八皇子。
除却两个正在看诊的大夫,角落里还立着八个拎着药箱,身体战战兢兢,抖得如同鹌鹑般的大夫。
一看见夏九皇子,他们瞬间如获大赦,纷纷跪下问安道:“九皇子殿下。”
夏八皇子这才意识到夏九皇子来了,阴阳怪气地道:“九弟每日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的,这会儿不去城楼上巡逻,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了?”
在夏八皇子受伤后,安州城自然而然归了夏九皇子管。
尽管知道此事乃机缘巧合,夏九皇子也一心只想当逍遥王爷,并没有半分权欲。夏八皇子仍旧难免心中嫉恨,出口便是阴阳怪气。
坐在夏八皇子对面,夏九皇子扭头问大夫道:“八哥情况如何了?”
瞥了眼夏八皇子,两名大夫才战战兢兢地道:“八皇子殿下左眼被箭矢射中,因天气炎热伤口溃烂化脓,已经是保不住了。”
“如今为难的是,因为城内没有更好止血药粉,伤势有往右眼蔓延的趋势。如果遏制不好的话,只怕右眼也……”
夏八皇子当场就是一个窝心脚,将那大夫踹得一个趔趄:“只怕右眼也什么?我跟你讲,老东西,你不治好我的眼睛,当心你全家的性命。”
那名大夫口中已经吐血,却仍强撑着磕头求饶道:“鄙人无能,还望殿下恕罪。”
另一名大夫也忙跪下求饶。
眼瞧着夏八皇子还要拔刀砍人,夏九皇子忙劝了一句道:“八哥,这城外还被穆家军队围着呢,城里能找到的大夫都在这儿了。”
“你若是把人都杀完了,可就再没有大夫能给你治眼睛了。”
夏八皇子虽然狂躁残忍愤怒,到底也不是真冲动愚蠢。
一听夏九皇子的话,他那一刀就硬生生砍在了桌子上,面庞肌肉因愤怒而抽搐:“该死的穆家婆娘!若让本王再碰见了她,本王一定要将她先奸后杀,再把尸体一块一块拿去喂蛇。”
夏九皇子趁机朝大夫都使了个眼色。
大夫们如临大赦,忙都敛声屏气走了。
夏八皇子扭头瞪向夏九皇子道:“你这些天守着安州城,可曾见那婆娘又来攻城了?”
夏九皇子给夏八皇子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点了点头道:“后来穆家军也一直没停下攻城,十娘还亲自来过两次压阵。只是因安州城城防太森严,我们又早有了防备,他们的攻势都失败了。”
一说到穆十娘,夏九皇子又忍不住思维恍惚。
因从小目睹着父亲对已故母后的多年思念与爱重,与庶出的兄弟们乌鸡眼般丑态频出的夺嫡,他并不似其他皇子般多情泛滥与妻妾成群。
他十三岁时就立下了一生只寻找一名心仪女子共度一生的愿望。
自当日在楚京城书肆前,被穆十娘在疯马马蹄下救了后,他就将穆十娘绝色飒爽又剽悍强势的倩影印在心里。
知晓二人身份是绝不可能的,他也曾试过压抑克制。
但这一切努力,却每每都在穆十娘出现时破功。
不自觉的,他眼前又出现了那天攻城时的场景。
穆十娘身着朱红色骑装,泼墨般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绝色惊艳的面庞,骑着一匹墨黑色高头大马,冷冽地拉开一张半人高的大弓,朝城楼上射出一箭的倩影。
如花般鲜活。
如火般热烈。
如太阳般耀眼。
一瞬间绽放的美丽与魅力堪称惊心动魄。
……
“九弟?”
“九弟?”
“九弟,你怎么了?”
将夏九皇子从痴迷与回忆中唤醒的,是夏八皇子的呼唤声。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夏九皇子忙掩饰性地端起了一杯热茶,主动开口询问道:“八哥,你在叫我?”
“我都叫你好几声了。”大抵是因长期多疑自卑,夏八皇子感觉倒格外敏锐:“九弟,你的神色很不对劲。”
“你刚才不是在想穆家那臭婆娘吧?”
夏九皇子手指轻颤了一下,断然否认:“怎么可能。”
夏八皇子哼了一声还要追问。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声:“八皇子殿下、九皇子殿下,穆家军又来了,说是要与我们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