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椒究竟是聪明的。
眼看事情发展方向不对，她聪明地及时转了话锋，惋惜又惆怅地轻叹了一声道：“不过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谁能够料到呢，曾经屹立百年的穆家会一夕之间轰然倒塌，如此刚烈鲜活的穆姐姐，竟不久就要远嫁夏朝和亲了。”
“听说那夏帝不仅已六十余岁，还生性残暴性格阴鸷喜怒无常，是夏朝出了名的煞神。”
“在穆姐姐之前，已有好几个和亲公主都因不堪其辱，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在了夏朝。”
“穆姐姐又是与夏朝有血海深仇的……”
就算你不在乎穆十娘贪慕虚荣、善妒脾气差，回心转意重新喜欢上穆十娘了，也已经晚了。
穆十娘要去夏朝和亲了。
这辈子你注定得不到她。
如被兜头盖脸浇了一盆冰水，傻笑中的楚御珩呆了一瞬，面庞因痛苦与挣扎而煞白。
然后他紧紧抿起了唇，沉下了脸。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沉默地继续写着字，只是握笔的指节泛了白。
虽然是因身份地位才讨好楚御珩的，这么长时间下来也多少有了些真心。
望着楚御珩沉默阴郁的侧脸，闵椒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以抑制地泛起了一丝悲哀与心酸。
会有那么一天，楚御珩也会为她露出这般神情吗？
她，能够等到么？
闵椒是个利益至上的人。
只允许自己自弃自艾了一息，她就迅速恢复了斗志，轻飘自然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今儿个那一笔走私生意该报账了吧？”
“投一两银子进去，至少有二百两银子的收益。”
“普天下竟还有这般好赚的钱。若不是亲身遇上了，我还真有些难以相信呢。”
“算上咱们上次赚回来的收益，与卖了鬼獐子山的钱，咱们这一次至少也能得三十多万银子的收益吧？”
……
看似是在询问，闵椒实则是在提醒。
尽管惹了楚御珩不高兴，闵椒却从不后悔自己卖了鬼獐子山，将这一笔钱投入走私生意的事。
放着这么一个发财的生意不干，把钱耗在那鸟不拉屎的山上，简直是傻子才干的事。
对。
她说的就是穆十娘。
为了买那一个鬼獐子山，她竟还谁要抢似的藏头露尾，找了监察属的王将军来出面。
闵椒是打心底瞧不上。
虽然抢男人我比不过你，至少今天我能发了这一笔横财。
怀着这份雀跃的期待，她又接着道：“说起来，今儿个应该要放账了，这么大一笔钱，那边也该派人过来通报一声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是老管家的声音：“殿下，门房上传来了消息，是关于咱们投的那一笔走私生意的。”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闵椒腾地站了起来，不等人回答就一迭声连珠炮似的，雀跃地问道：“可是那一笔走私生意的收益送过来了？在哪儿？能让我看看么？”
然后她又冲楚御珩撒娇，“足足二十万两银子，够王府用上三四年了。”
“等这一笔银子入库后，楚哥哥，你到时候可得好好夸我。”
楚御珩却是听出了老管家声音不对，先让他进了屋子，然后沉声问道：“可是那一笔生意有什么不妥之处？”
瞥了眼还在兴奋的闵椒，老管家轻声叹了口气：“殿下果然心思敏锐。消息是今儿早上传回来的，现在当初投了钱的几家都在议论呢。”
“说是那一笔生意从头至尾就是一场骗局。”
“别说那笔晃人眼的收益，现在连咱们的投入都要血本无归了。”
“听说镇国公府一听说消息，就当场气得病倒，躺在床上一天了。”
到底是投入得不多，没有伤筋动骨。楚御珩虽然震惊与意外，表情却还算稳得住，只是紧皱着眉头，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轻叹一口气，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了。
大抵还是商队首领与边境马贼私通，卷走了所有欠款货物，结果又被夏军黑吃黑，连人带钱都没了那一套。
只少了其中有穆家军与穆十娘插手。
“虽知道这么复杂的理由一定是胡扯的。”大管家表情颇为无奈，“但以背后之人这周全的架势，咱们这一笔钱，或许还真的拿不回来了。”
楚御珩也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楚夏对峙多年，双方互不通消息往来。
牵扯到了夏朝军队，无论真假，这笔钱都将成一笔糊涂账了。
直到这时，闵椒才迟来地反应过来二人的意思，打断时声音都在颤抖了：“楚哥哥，大管家，你、你们在说什么？”
“那一个商队先被边境马贼打劫，紧接着连人带货都被夏朝军队吞了？如今连当初担保这门生意的掌柜的，商队首领在京城的家眷，负责接应的边境守将一家都已消失无踪了。”
“那、那笔生意没了？”
因当初闵椒的自作主张，楚御珩本是想指责她两句的。
但瞥见闵椒摇摇晃晃立在那儿，如遭雷击的样子，他最终只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以镇国公府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他们定然一早就开始全力追查，把那几个担保人的家翻了个底朝天了。”
“可如今却仍是这般结果。想来我们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王叔，你再随意派人多打听打听吧。”
“至于找不找得到，就得看天意。”
“权当花钱买教训了。”
面庞肌肉因痛苦而颤抖，闵椒猛地转过了身，抖着嗓子尖叫道：“看天意？这事怎么能看天意呢？咱们可是投了那么多钱的。加上鬼獐子山卖出的钱，咱们可是投了足足一万两。“
“殿下，你可是楚朝皇子，怎么会有您办不到的事呢？”
“要不，你再派人去查查？”
“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啊。”
不提还好，一提到‘鬼獐子山’，老管家表情就更一言难尽了。
先怜悯又懊悔地瞥了眼闵椒，他才牙疼似的道：“其实今天京城还疯传着另一个消息，是关于鬼獐子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