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镇国公是真的只想让夏六皇子证明诚意。
但这句话无疑已让穆十娘毫不犹豫地提前了他的死期。
穆家,穆家儿郎的尊严与清白,是穆十娘的底线。
当初穆家被抄家时,穆十娘冒着性命危险,冒着全盘计划付之一炬的可能,冒着被陡然增加的和亲任务,都坚持要朝老皇帝求情,让他给穆家儿郎留一场死后尊严,允许他们的骸骨被收敛入京安葬。
如今这一场穆家儿郎的最后尊严,眼看着已平安到了通州,她又怎么会允许再出任何意外。
无论是谁的觊觎与恶意,她都必须提前铲除干净。
“二管家。”穆十娘边微微垂下眼睫,藏住了眼底冰冷的杀意,轻缓地磨起了墨汁,边开口询问着二管家道,“夏六皇子今日的具体行程都打探清楚了吗?”
夏六皇子与穆家有血海深仇,又特地为和亲之事而来,是真正堪称来者不善。
甫一得知这消息,穆十娘就派出了大量暗影卫打探消息,加上胥家人与王炽青不时提供的情报,穆十娘如今已能实时掌握夏六皇子的行程。
这也是她成功骗过镇国公的基础之一。
二管家恭敬回答道:“方才王炽青将军才传来的消息夏六皇子一行人已到了通州城凌江县。因连日暴雨影响,夏日河水湍急,夏六皇子的队伍可能要在凌江县停留两三天,才能继续前行。”
说罢他又顿了顿道,“此外暗影卫还提出了一个疑点夏六皇子一行人马中,似乎从未出现过夏九皇子的身影。”
“他们怀疑夏九皇子可能早已潜伏入京,并提醒我们早做准备小心防范。”
“夏九皇子么?”穆十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看的眉头挑了挑,露出了一丝了然,“我知道了。”
说罢,她又让人将穆老爷子此前随信转交的战马交易单取来,仿造七皇子的笔迹提笔挥墨,给镇国公回了一封信。
二管家瞥着她气势如虹的笔迹,半晌惊讶地看着穆十娘:“大小姐,您是要……”
穆十娘将那张战马交易单夹在信里,装入了送信的竹筒里,轻轻地勾起了唇:“是的,这一次我要一箭双雕。”
……
镇国公府。
门口。
镇国公与镇国公世子、盛齐南等一众盛家主子们齐聚,热情地簇拥着一名蓝翎太监出了府,态度恭谦语气谄媚。
“路公公,您好走。”
“路公公,劳烦您务必在陛下面前,替我们国公府多美言两句。”
“路公公,国公府的状况您是知道的。这是国公府一点小心意,还请您务必收下,莫要嫌弃。”
……
捏了捏盛齐南塞来的荷包厚度,路公公一直下沉的嘴角,才微微勾了起来,态度也和煦了不少。
“盛大郎君气了。”
路公公扬了扬一柄雪白拂尘,露出一副真情实感的表情,放缓了语气道,“好叫国公爷知道,杂家今日奉陛下命令前来,并非是要为难国公府。”
“这陛下呀,就是咱们做臣子做奴才们的天。前头因为虞家的事,陛下的心情一直不大好。”
“当日听说国公爷要将五万匹战马与六十万两银子交还后,他老人家就一改往日愁容,高兴得是一宿没睡好。”
“这能让杂家不重视吗?”
“如今距离陛下说的本月十五之期,已只有不到六日功夫了。老奴奉陛下命令来走一趟,也是为了彰显陛下对国公爷贡献的重视,与对这六十万两银子和五万匹战马的期待。”
“国公爷是朝中老人了,当是懂得陛下的行事脾性的,惹怒他老人家失望的后果,也不必杂家多说了吧?”
……
饶是人老成精的镇国公,听见路公公这不要脸的话,面庞仍是僵硬了一瞬,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路公公说得对。身为朝廷臣子,为陛下分忧当是己任。”
“您放心,本月十五之前,这六十万两银子和五万匹战马,自当分文不少的奉给陛下。”
得了镇国公这句准话,路公公才算是满意了,又在盛家人的盛情相送中,坐上了回皇宫的轿子。
待他的轿子一离开路口,盛齐南的笑脸就再也绷不住了,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以往镇国公府势大时,路公公为了拉拢镇国公府,每次见他都会好声好气唤一句‘盛大郎君’。
如今镇国公府才刚遭了难,路公公就一改往日态度,竟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他了。
镇国公世子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当心隔墙有耳。”
盛齐南忙悻悻然瞥了眼四周,收了面上神情。
这时,镇国公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喃喃地道:“七皇子……竟真不打算留手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七皇子与路公公、玉泉观的关系,镇国公父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路公公分明是七皇子的人,在陛下催促镇国公府还债时,非但没有替镇国公府求情,请陛下为他宽宥几日,还如此态度嚣张地前来催债。
这已说明了七皇子,是打算彻底放弃镇国公府了。
“那七皇子的五万匹战马,岂不是彻底没有了希望。”盛齐南一听也慌了,压低了声音问道。
镇国公没有回答他的话,看向了镇国公世子道:“那十五万士兵都押出去了么?”
虽然因路途过于遥远,负责走私的商队仍在边境。但前天晚上,镇国公府派出去做走私生意的手下,已经快马加鞭地带着高达二十倍的收益分红回来了。
看着那实在过于丰厚的收益,面对日益逼近的最后期限,一向行事谨慎的镇国公也不得不狠了一回心,一口气将手底下十五万士兵的家底全部投了进去。
镇国公世子低声回答道:“父亲您放心,儿子省得这次事情轻重,不敢有半点轻忽,是自己亲自押过去的。”
镇国公紧缩的眉头却未有半分松开,问道:“那联系人买战马的事,可有任何眉目了?”
镇国公世子表情一僵,语气为难道:“父亲,您是知道的。大楚一向缺战马。五万匹战马又不是小数目,便是咱们有大量现银,也是为难……更何况……”
镇国公摆了摆手,打断了镇国公世子的话,沉声喝道:“我不想听解释,找不到就再找。”
镇国公世子讷讷地听训:“儿子知道。”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国公爷,世子爷,大郎君,夏六皇子又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