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家两兄弟闻言都是一愣。
他们料到过穆十娘会提条件。双方本是合作关系。穆十娘灭了穆家全家,帮他们扫清了仕途大碍,他们自然要有相应付出。
他们也想过穆十娘会提出什么条件,无外乎是让胥侍卫首领继续照应穆十一郎,或者是让胥都指挥使护送穆十娘的出嫁。
胥家表面地位不显,却实是人丁兴旺,子孙算得上枝繁叶茂。且虞家不仅本家遍布地方,姻亲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官宦之家。
虽然都是六七品的小官,却着实有一些小实权,能护得穆十娘的安全。
他们甚至想过穆十娘会找他们借钱。
毕竟穆家刚遭遇了一场抄家,理应穷困潦倒身无长物。
但现在他们却听到了本该身无长物的穆十娘说,要送他们一条泼天财路?
“这是一场互惠互利的贸易交流。”穆十娘只作没看见胥家两兄弟眸中打量,淡淡地解释道,“自百年前大周朝覆灭,楚夏两国二分天下后,就一直互相敌视征战不通贸易交流。”
“这就导致了两国之间不少财物存在着巨大差价。”
“楚京城地处南方腹地,气候温暖潮湿物产丰富、匠人工艺水平极高,生产的三彩白瓷与漆器,被夏朝视作贵族的象征。楚朝最普通的一两银子的三彩白瓷,在夏朝都能卖出三十两银子一套。”
“而夏朝因为占据西部北部,有许多大型玉矿。导致玉器泛滥成灾,寻常半两银子便能买到的极好青玉,在楚朝要卖到五十两甚至百两。”
“同时夏朝崇尚礼佛,却因为气候与工艺限制,无法自行生产檀香。在夏朝卖半两银子半斤的普通檀香,在夏朝可以卖二十两银子半斤。在夏朝十两银子半斤的高级檀香,甚至可以卖到五百两,还往往有价无市,会引起夏朝王公贵族的疯抢。”
“同样,在楚朝白金难求的战马,在夏朝只会卖到十两银子一匹。”
这些都是上辈子,她随着骆皓宸游历楚夏两国游医时,亲自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过的。
事实上,出于谨慎警惕的行事风格,与怕吓到了胥氏两兄弟,她说的这些商品只是两国货物价格差中最普通的。
上一世楚夏两国战乱频频,有那个财力与权力如骆皓宸般自由行走的人寥寥无几,因而这也算是独属于穆十娘与骆皓宸的经验财富了。
胥侍卫首领当即恍然大悟道:“哦,穆姑娘说的是走私啊。”
胥都指挥使瞪了自家哥哥一眼,没好气地道:“没听见人家穆姑娘说么。这叫做互惠互利的贸易交流!”
将二人的心动与怀疑收入眸中,穆十娘微微啜了一口茶,抛出了真正的杀手锏:“两个月后,我会去夏朝和亲,可以依例携带大量嫁妆。同时按照夏朝的规矩,男方不得干涉女方嫁妆。哪怕高贵帝王亦是如此。”
“所以这笔收益将只属于我一个人。”
胥家两兄弟眼神唰的一下就亮了。
作为大楚国高官,他们比寻常百姓看得更多更远,也知道穆十娘说得两国贸易差价情况。
但由于两国长期战乱敌视与隔绝,他们并不知道具体行情,不知道哪些东西是夏朝盛产的,哪些东西是楚国没有的,这些东西的差价究竟在什么程度。
倒是在与边境本家亲戚联系时,他们隐约听说过经常有大胆商人在边境倒卖,却被以资敌叛国名义,抓到砍了脑袋。
故而穆十娘刚说时,他们只有惊叹却并无冲动。
但穆十娘一提到和亲,他们就全都明白了。
即将远嫁夏朝的穆十娘是可以以嫁妆名义,光明正大往夏朝运送东西,并且理直气壮获得收益的。
按照大楚祖上成例,为了不堕楚朝大国威风,和亲公主的嫁妆至少有二百六十八车,要用一个浩浩荡荡的车队装。
除此以外,若是自备马车与伺候仆人,公主本人也是可以带不少车自己体己的。
更重要的是,穆十娘是代替六公主嫁过去的,陛下素来最为宠爱六公主,嫁妆规格定然不会太低。
胥侍卫首领当即搓起了手:“按照二十年前,成郡公主的嫁妆成例,穆姑娘你的嫁妆应该有三百三十六辆大车的。”
“就按嫁妆只装三十六车来算,一斤市价半两的普通檀香倒卖到夏朝,就是二十两银子到手。咱们就算只拉两车上千斤普通的檀香,就能足足赚上两万两银子……”
“要是拉上二十车,就是二十万两银子。”
“拉上三百车,就是三百万两银子。”
“我滴个乖乖……”
“三百万两银子都可以买十个胥家了……咱们胥家一大家子七八口的府邸加起来,都够不上三百万两银子吧?”
“只干上这一发,咱们胥家也算是辉煌腾达了。”
胥都指挥使本来还在心动不已,登时被自家哥哥给气笑了,当即毫不留情道:“哥你能不能别胡闹了。谁让你把三百车全部装檀香了,这不是还有三彩白瓷、茶叶可以卖吗?”
“再说了,那檀香一多了还能卖得起高价吗?”
胥侍卫首领挠了一下后脑勺,当即耍起了无赖:“反正你们都知道我是一个粗人嘛,就只会算最简单的买卖。”
穆十娘这时才放下茶盏,幽幽开口道:“我说的是给二位大人一场泼天财路,二位胥大人又何必只把这当做一锤子买卖呢?”
胥都指挥使与胥侍卫首领眉头当即重重一跳。
趁着穆十娘出嫁,狠狠赚上这么一笔,他们都觉得惊喜到无以复加了。
如今穆十娘却说,这是一条长期财路?
这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穆十娘淡淡道:“陛下对夏朝与和亲公主并不信任,每隔半个月就派监察属的人来刺探,让和亲公主私下传信回去。”
“这已经是惯有的常例了,两位胥大人身在朝堂,也应该十分清楚。”
“而监察属的王炽青将军与我相熟,我会给他一成利益,让他对此事保密。”
“同时,我还有一种确切办法,能够保证我迅速在夏朝站稳脚跟,获得夏朝皇帝的支持与默许,让他不干涉我的任何行动。”
“我需要两位胥大人做的,就是利用你们的地头优势,组织起一批人员可信的商队,每次至少携带两百辆车的货物,替我来往于楚夏之间运送。”
“两位胥大人,觉得如何?”
只听到一半,胥侍卫首领就瞪圆了眼睛,捏碎了椅子扶手。
就是只卖最普通的檀香,两百辆车就是两百万两银子;若是卖更紧俏的三花白瓷,就是近四百万的利润。
这还没算上回程呢。
若是将夏朝的战马与玉器往楚朝运输,则更是洪流般滚滚而来的利润。
无需每月来一次,便是十年能有这么一场贸易往来,对一整个胥家来说都是改换门庭光宗耀祖的大财路了……
算清了这一切,饶是一向沉着冷静的胥都指挥使重重咽了一下口水,口中都结巴了:“穆、穆、穆小姐,你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