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娘的确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认识虞太尉十几年,她非常清楚这位表姨父的秉性,性格极其谨慎,为人处事城府极深,非常懂得审时度势。
吃了这么大亏后,旁人可能会因一时意气复仇心切,立即对穆家展开报复。
但虞太尉不会。
他清楚虞家根基不深,唯一立身之本是陛下的重用与宠信,当务之急是重获陛下信任。
这时,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打草惊蛇,他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二管家原本还在义愤填膺,见穆十娘露出沉思神色,一时也面露犹豫道:“二小姐是觉得这件事非虞家所为?”
“虞家定然是已参与其中了的。”穆十娘肯定地道,随即又补充一句,“只是未必是始作俑者。”
二管家当即怔愣。
他一时难以想象,自家大小姐怎么通过这一简短情报,看出这一点来的。
但他对穆十娘的判断一向信服,于是开口问道:“那大小姐,我们现在是……”
“既然空想不得结果,那就当面问一问好了。”穆十娘当机立断吩咐道,“查一查这郑道士的生平履历,以及家中人口与性情脾性,弄清他最大的突破口在哪儿。”
“今晚寻个无人时,让暗影卫亲自动手,将那郑道士给我绑了来。”
“我要亲自审他。”
……
郑道士是在熟睡中被带走的。
一睁眼看见一个偌大阴森的坟场,轻松惬意地坐在坟场中的穆十娘,与她脚边蹲着的一只雪白巨狮时,他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他是虞家老人了,耳目都灵通得很,自然清楚就是这位年纪尚幼的绝色小娘子,以一己之力险些掀翻了如日中天声势正旺的虞家。
他当即打着哆嗦:“穆、穆、穆小姐。”
穆十娘仿佛没看见郑道士眸中恐惧,淡淡地开口道:“有些事情想与大师相谈,家中又实在不便,才深夜惊扰大师,还望大师勿怪。”
半夜三更被带到坟场,又面对一名凶神恶煞的小娘子,郑道士又哪儿有胆子敢怪罪。
“穆穆穆小姐言、言言重了。只是不知道穆小姐有有有什么事找我。”
“自然是大师最近在忙的事。”穆十娘语气淡淡道,“雇佣一对以坑蒙拐骗为生,还曾治死了人的市井神婆,冒充楚京城的官宦人家,骗我二伯母与如此不堪的人配阴亲,以图让穆家颜面扫地。”
“郑大师,你好大的胆子啊!”
郑道士当即心头一跳,忍不住心惊不已。
他白天才办妥的事,晚上穆家这位小娘子就把事情经过,连带着两位神婆的来历,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穆家好快的速度,好大的能量!
他却仍在嘴硬:“穆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穆十娘轻轻一笑:“郑大师的嘴倒是挺硬。只是大师可想过没有,我们穆家虽然已门庭败落了,不能与虞家相提并论。”
“对付一个普通道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郑道士当即背后发凉,冷汗直冒。
在虞家呆了这些年,他深知虞太尉秉性谨慎薄情。
莫看虞太尉如今依仗与重用他,事关整个虞家安危时,他是绝对不会留意他一个小角色的。
见郑道士露出惶然神色,穆十娘打了一个响指。
登时郑道士只觉得腹痛难忍,艰难地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了起来:“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穆十娘淡淡道:“郑道士是常与丹药打交道的。想必是听说过有些有手段的大户人家培养暗卫时,遇上了难以驯服的硬角色,会给他喂一味长期毒药。”
“此味毒药十分奇特,需要每月按时领取解药,否则毒发之时就会腹痛难忍一夜不停,直至活生生地被痛死过去。”
“郑大师猜我穆家百年传承,会不会有这等神奇毒药?”
穆十娘每说一个字,郑道士的眼睛就惊惶一分,到最后时已是面色惨白如纸,哆哆嗦嗦地道:“不、不可能。我师父说过,世上不可能有这等丹药,你你你在骗我!”
穆十娘早已通过暗影卫的情报,得知了这郑道士的底细。
平素最擅忽悠与拐骗,极其善于察言观色,一张嘴皮子格外利索,能把白得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也因此在虞家混得如鱼得水。
但与大多数骗子一样,他性情软弱拈轻怕重,喜好钱财贪图权势。
对付这种人,大棒与甜枣无疑是最好的手段。
她抚摸着谛听额头,挑了挑眉:“既然郑大师坚持不信,十娘也没有办法了。不过幸好这处地界好,又有谛听在侧相伴,处理尸体倒是十分省事。”
谛听也高声嚎叫了一声,凶狠地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穆十娘始终手握胜券的态度,在言语暗示与坟场环境,与谛听吃人威胁的三重压力之下,郑道士腹痛难忍了半刻钟后,终于崩破了心理防线。
他大声嚎哭道:“我信了,我信了。穆小姐,从此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快把解药给我,我快活生生地痛死了。”
“求你了。”
穆十娘抬了抬下巴示意,一名暗影卫将一枚丸药,塞到了郑道士的口中。
郑道士登时如获至宝,咕咚一下咽了丸药。
半刻钟后,他终于虚弱地缓了过来:“我服气了,你们想知道什么都问吧。”
穆十娘淡淡道:“我要知道这件阴亲案的具体始末。”
郑道士眸光闪了闪,面上只驯服地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查出来了,还把我绑到了这里,想必也早就查出来了?”
“这件事是是虞太尉让我办的。”
“虞家失去了最优秀的两位后辈,落得如此落魄境地,虞太尉对穆家是恨之入骨。在知道穆二夫人的浅薄自大后,他就想出了这一计划来羞辱穆家。”
“与穆六郎结阴亲的,根本不是什么官家大小姐,而是寻常卖猪屠夫家的女儿。”
穆十娘摇了摇头,语带遗憾地:“看来郑大师仍然不懂得珍惜机会。”
“若事情真如此简单,你这些天又何必总往玉泉观跑呢?”
听到玉泉观三字,郑道士险些惊得当场跳起来。
穆家能够查到虞家头上就算了,又是怎么发现玉泉观的?
在已经抛弃了虞家后,路公公已被他视作了最后出路,决不能轻易轻易暴露。
他兀自嘴硬道:“我早年拜玉泉观陆大师为师,最近回山上拜访师门又有何不妥?”
穆十娘却已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件事果然还有蹊跷。
玉泉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