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
三房。
宽敞空旷的院落里,一溜摆着十来个稻草人木桩,穆十娘正在用诱饵、鲜肉与棍棒,训练着几只小狗。
旁边围观的护卫连连露出惊异神情。
“这才短短数日,这些小狗竟已记住了家中人气息.遇上陌生人便会狂吠不已,家里的人只见一面都会认得,实在过于聪明了。”
“还远远不止呢。你们瞧这狗咬合时的力道。我看要不了半年,要是再敢有贼人过来,就用不着咱们了。”
“还有那些鹰,也聪明听话得不得了。这才多大一点就能帮人传信了,小姐也不知打哪儿学的,真正是好手段。”
……
穆十娘并不知侍卫们的议论。事实上就算知道,她也并不会在乎。
这正是穆十娘的目的。
在穆十一郎入宫养病后,穆家就真只剩一府老弱妇孺了。
尤其两个月后,她要远赴夏朝和亲,势必又会带走一部分暗影卫。
府上守卫会相对更加薄弱。
相比于雇佣外面不知根底的护卫,自己一手训练出的忠诚大犬,显然更让穆十娘放心。
就在穆十娘专心训犬时,二管家正压低声音禀告着,这段时间穆家几房人的动向。
“昨儿个刚得到的消息,陛下派出的人找到了夫人与四奶奶了。她们一行已经加快了脚程,过几天就能到通州了。”
“二十天之内,她们一行应该能够回京。”
“四房还是那副老样子。四夫人除了隔三差五给护卫们塞钱,让他们帮忙打听十二郎君下落,就是和府里下人勾心斗角。”
“前儿个有两个厨上的妈妈,终于没能熬住日日不停的挤兑,向四夫人交了身契钱,一身干净的走了。”
“四夫人大抵是得了甜头,行事愈发咄咄逼人了,竟又打算找剩下的下人们追讨这些年的伙食费……”
“现在四房上下都怨声载道,好多下人都已生出了怨怼之意,对四夫人言语间没了恭敬。”
……
穆十娘默不作声听着,才忽然开口问道:“收了钱的护卫都招呼好了么?”
二管家恭敬回道:“按您的吩咐,四夫人在家里怎么闹都行,绝对不能在外走漏一丝风声。”
“老奴一早就将这些护卫打点好了。四夫人的钱可以照收,十二郎的消息绝不可外泄。”
穆十娘点头:“很好。”
“还有一个消息……”二管家此时才语带踌躇,先瞥了穆十娘一眼,再小心翼翼道,“方才大奶奶和三奶奶派人找老奴说了一件事。”
穆十娘蹲下身,奖励地摸着小狗脑袋,淡淡开口道:“二伯母又缺钱了?”
穆十娘问出这句话是有理由的。
虽然在穆家抄家时,二房私下藏匿了不少银子,分家时也得了一大批。
但二夫人手面太大,衣食住行处处要与过去比肩,轻易不肯堕了往日排场,花钱那叫一个如同流水。
如此坐吃山空又与娘家翻脸后,二房账面上的银钱很快就不称手了。
昨儿个,穆十娘还得到暗影卫汇报,二夫人私底下派人拿着几件珍玩,去当铺问过价钱。
二管家却是摇头道:“二房虽然花销颇大,却还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大奶奶与三奶奶与老奴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二夫人有意给六郎君配一门阴亲。”
这回穆十娘是真有些惊讶了。她抬起头看向二管家:“此事当真?二伯母好好的怎么会想到给六哥配阴亲?”
二管家于是将穆大奶奶与穆三奶奶汇报的状况,一五一十地与穆十娘说了。
穆十娘说完当即震怒:“这不胡闹么?”
穆十娘并非第一次听说‘阴亲’。
事实上因父兄家族宠爱,她时常在市井街巷间行走,对大楚朝百姓生活多有了解。
虽然许多高门寻阴亲时,并无害人的恶意。
但大楚朝女子地位低,阴亲一道又见不得光,难免时有寡廉鲜耻又爱钱的人家,为一笔丰厚阴亲婚配钱,生生卖了甚至害死自家女儿。
可以说阴亲一道,自诞生起就沾满了无辜女子鲜血。
故而自穆家先祖就曾传下古训。
穆家不多行泉下事。
穆家百年忠烈间,不知多少儿郎未曾成家就战死沙场,也并无一人寻过阴亲。
再者,穆家儿郎为国为民战死沙场,自有大楚百姓与先祖庇佑,又何须担忧泉下寂寞。
如今二夫人被娘家退婚刺激的,居然昏了头了,想走这一邪道?
忽然穆十娘双眼一眯:“恰好在二伯母去金山寺上香时,遇上了一对为女儿寻配的高门主仆?这事也实在太巧合了。”
“二管家,你派人去仔细查一查这对主仆背景。”
“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她们出现在金山寺的原因,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二管家是处事老练之人,也早觉得此事有些古怪,只是没有穆十娘那般谨慎与果决。
得了穆十娘吩咐,他当即领命应道:“是,大小姐,老奴保准让人将此事查清楚了。”
……
有暗影卫的全力相助下,二管家的动作很快。
当天傍晚,他便将消息递到了穆十娘面前:“老奴已经派人查过了那对主仆来历。她们根本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世家,而是一对专门游走在京城高门间,靠着招摇撞骗为生的神婆。”
“年前,因为给人看病的神药吃死了人。这一对神婆已被赶出了京城,躲在郊外的尼姑庵里混日子。”
“两天前,她们突然回了京城旧宅修整,紧接着就在金山寺与二夫人一行人相遇了。”
“今天中午,我们在她们宅邸外,蹲到了一个道士来给她们送钱。我们跟着那送钱的道士,竟一路回到了虞家。”
“事后我们也查过那位道士,道士姓郑,一直负责给虞老太太保养身体,不时也帮虞家做几次道场,是虞家的老人了。”
“大小姐,这是虞家在背后做手脚!他们这是刚吃了大亏,不肯息事宁人,要报复咱们穆家呢。”
“这桩亲事定然有蹊跷!”
得到了这一答案,穆十娘却皱起了眉头:“竟是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