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沿着永巷一侧不紧不慢地走着,心中正奇怪为何今日不见日日来往巡逻的禁军。
莫名地不安笼罩了她,联想到宣光殿走水一事,让她越发警惕起来。
她带人紧赶慢赶到了宣光殿,却见摇摇欲坠的宫门半掩着。
王晞心中疑窦更甚,贴上去看里面情景。
不看还好,这一看简直将魂魄吓得散去了几缕。
只见往日恢弘整洁的宣光殿正燃着熊熊烈火,门窗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半副架子。
殿前偌大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宫人,暗红色的液体从他们身下四散而开,最终交汇在一处凹地。而一众穿着劲装的陌生男子则在殿前,有的正去别处点火,有的则留下来搬弄那些宫人的尸体。
而她认识的几三个人中,崔灵素和李娴正背着她不知在说些什么,全若珍则抱着自己那侍女的尸身痛哭。
好在掖庭的宫人多数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从前天子处置过不少嫔御宫人,倒不至于让她们在此时此刻惊呼出声。但人人冷汗沁沁,捂了嘴巴慢慢地向后缩,只恨不得自己从没来过宣光殿。
崔灵素同李娴说完话,看着地上的全若珍,将手中长刀递给李枭,扬了扬眉毛道:“此女留不得,念在大家姐妹一场,我就不动手,免得处置不利索,白白让她受疼…”
听她这么一讲,全若珍又冷笑两声,衬着面上的泪显得悲苦又诡异。
“谁跟你这毒妇姐妹一场?!”她咬牙恨声道,“你今日做下这等事,不怕陛下来时活剐了你全家?”
说罢仿佛是觉得自己没说对,又自言自语地嘲讽道:“哦…我倒是忘了,陛下怎么会处置你家中人呢…他恐怕还会仰仗你家族势力为他铺路…不过你一个庶女,即便傍着崔氏的名头入了宫,倒没这等本事让他饶了你…如果我未记错,陛下是不是连你的名字都还未唤过?”
崔灵素像是被蜂蛰了一样,僵硬地转过脸来,只是面部有些微抽|动,看上去略有些狰狞了。
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的心境,却又听全若珍说:“你不是说你早前便识得他?怎的他也未多看你几眼?”
这下崔灵素再也忍无可忍,直接蹲下身来将阿满的尸身扔到一边,又抓起全若珍的领口,贴着她的脸道:“那又有什么关系?总之再过几刻太极宫便会派人来救火,届时端王殿下的人一起进宫,直接拿了大皇子,逼他承认天子薨在东海郡,再将皇子拱上皇位…到时候天下易主,我时间多得是,也不怕他不识得我…”
全若珍早就猜到这次的事情会跟那位端王有关,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样突然。
“你们放火烧宫…为的就是引起太极宫那边的注意,好让他们分出人手开门救火?”她慢慢道,“陛下不在宫中,皇子却在…东海那边也藏了你们的人?!”
见大势在握,崔灵素也难得多说了两句话。
她伸出细长白嫩的手,不顾那手上还带着阿满的血,朝全若珍的面上不轻不重地又扇了两下。
“东海那边若无人,怎么传报陛下行程?”崔灵素笑道,“只是陛下多疑,李遂意油盐不进,王熙又是先太后的人,实在拿不下,只能从别人身上下手…今日我大发慈悲,就让你死个明白:陛下却霜时我便督促端王殿下除掉陆银屏,可惜那贱人命大,炸凌家堡时她居然已经逃了出来。这次她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在路上,只等着他们一来,届时陆银屏碎得连块骨头渣都不剩!”
全若珍心头一凛:“你要弑君?!”
“弑君?”崔灵素的面色缓和下来,“不…我等了陛下这么多年,我可舍不得。但陛下生性多疑,又惯爱藏拙,一把龙首百辟刀杀人一万,怎么能挡得住他…先折了他一双手脚,等事成之后我再慢慢等…十年我都等得起,还怕再来十年不成?那时陆银屏已死,不怕他不从…”
她说着,整个人好像沉浸在日后能同天子日日厮守的幻象中,眼瞳都有些涣散。
而全若珍越听越觉得这女人心肠歹毒,破口骂道:“你不配!你就是个恶人!你该下地狱!没有人愿意同你这种人在一起!”
崔灵素蛰伏这样久,今日终于能将情感宣泄出来。虽不在乎全若珍的辱骂,可终究还是有些纠结的痛意在其中天子早已不识得自己,这是实话。
她知晓自己在天子跟前并没有多少份量,然而却不甘心。
“拓跋氏的男人都是看到女人就没了脑子的货。只要陆银屏那贱人一死,世上再也找不出那样模样的人,我就自然有机会。”崔灵素又道,“我相貌不差,我比她懂得体贴男子。等他失去一切之后我再照顾他,不怕他不依上我…端王殿下允诺过,只要我助他成事,便让我同陛下在一起。”
全若珍知如今的场面已是无力回天,眼前这女人又疯疯癫癫地说胡话,只当她心魔已然扎根,冷声道:“体贴…温顺…都是笑话。陛下往日里看不上你,以后自然也看不上你。”
见崔灵素又将牙根咬得咯吱响,全若珍也不废话,闭上眼睛道:“想动手便动手,磨磨唧唧成不了大事。”
崔灵素放下她,冲着一旁的李枭示意。
李娴有些犹豫,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崔灵素打了一巴掌。
“就因为你心软,差点儿坏了殿下的好事!”她道,“既然做就做到底,姐姐都敢杀,全若珍又算得了什么?什么朋友…也不过是你上位的绊脚石罢了。”
李娴捂着脸扭向另一边,不再看全若珍。
李枭执起刀,对着全若珍正要动手。
然而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众人仰面一看,见太极宫四角有光扶摇而上,在夜空炸出一片烟火。
“不好!”李枭面色一变道,“禁卫要报信给慕容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