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将太后软禁了?”陆银屏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徐侍中引她到了偏殿,左右窥视好久,见无人来,一边换下身上的海青一边解释:“您上个月不是随陛下去了一趟伽蓝寺?”
陆银屏想了想,的确是有这么个事儿。
天子与她约好要带她去伽蓝寺游玩,结果当日因为佛奴和慕容擎耽搁了许久,她还生了好大的气,怎么会不记得?
陆银屏颔首:“确有此事。”
徐侍中叹了口气:“您和陛下从伽蓝寺回来之后,陛下便下令将太后禁足说实话,即便不禁足,太后也不会出嘉福殿。但这次实在是有些过了,不仅让禁军看守,还不准宫内之人随意进出。”
陆银屏来来回回看了她几眼:“徐侍中不是陛下赐给太后的人?如今为何又要为太后说话?”
徐侍中摇头:“奴只是掖庭中人,被指派只是一时。先帝在世时,因为冠冕上少了颗冕旒便要斩杀掖庭宫人,亏得太后阻拦,掖庭众人才躲过一劫。”
怪不得,原来也是有恩于她…
陆银屏背着她,等她换好衣裳后又道:“本宫虽看似光鲜,可如何入宫的,宫人个个心里都揣着。说到底,本宫不过是陛下的一个玩意儿,眼下沾着死人的光还能蹦跶会儿,说不准什么时候他玩腻了便将本宫扔在一边。”
徐侍中的手指攥着衣摆,骨节发白。
她一狠心,跪在陆银屏跟前。
陆银屏又被吓了一跳。
“娘娘,裴氏不入京,如今只有您可以救太后。”徐侍中膝行两步欲要抓她衣摆,“太后已经放权了,她对陛下没有威胁,她是因为您才被禁足的啊!”
陆银屏一个灵巧闪身便躲过了她的手。
“侍中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陆银屏此生最恨谁拿她作筏子,“本宫虽看着坏些,可从没给陛下吹过枕边风!太后被禁足关本宫卵事?”
徐侍中正欲解释,却听到外间远远有脚步声渐近。
她赶紧起身往佛像后一避,同时低声对陆银屏说了最后一句话
“太后说,若您帮忙解了她的禁,她会将地图给您。”
说罢,便隐没了身形。
女尼打开偏殿的门,却见一华贵美人静静站在佛像前,眉头微蹙,不知在思索什么。
女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贵妃娘娘为何在此?您竟还未回宫么?”
陆银屏装作一派灵台清明的模样,满嘴瞎话连篇:“本宫今日为先太后祈福之时顿悟,便来此寂静之地思考。诵经助本宫断烦恼结,三遍之后竟寻到了一直未寻得之物!师父您说,是否是佛陀助我得偿所愿?”
“善哉!”女尼笑道,“贵妃今日功德在身,便如恒河之沙不可估量!自当成就无上之道,得偿所愿。”
陆银屏知道这女尼说的都是奉承话,但哪个女人不爱听奉承话呢?
她满意地点点头:“师父如此说,本宫便放心了。多谢您,这便告辞了。”
女尼目送她出偏殿,低头行礼之后,再一抬头却不见贵妃踪影。
女尼揉揉眼刚刚人还在,怎么一眨眼跑那么快?
陆银屏提着曳地数尺的冕服走到观外,正瞧见熙娘等人在候着。
她上了辇,急急地催促道:“快…快回去!”
步辇离地,宫人抬着穿过九龙池,迅速向徽音殿的方向奔去。
秋冬边疾走边问:“娘娘…什么事儿这么急?”
陆银屏脑子里全是徐侍中的最后那句话。
她眼中有火苗凝集,略有些兴奋地道:“想吃冰的时候给我下雹子真是送到嘴边来了。本宫得早早地回去求陛下个恩典…”
这样一来她能省不少心,拿到地图以后就可以安安分分地同陛下搭伙过日子了。
秋冬和熙娘不懂她说什么,反正贵妃平日里说话也不着调,以为她又一时兴起发什么神经,便没有追问。
刚到徽音殿的宫院内,下了辇的陆银屏三步两步便冲进了大殿。
今日是盂兰盆节,百官休沐一日,司马晦便没有来给大皇子上课。
陆银屏刚一进殿便瞧见拓跋珣和宇文馥一老一少正慌慌张张地拾掇着什么东西。
她本是想早点回来等天子的,看样子人还没回来。而这曾祖孙俩一天天的就知道闹幺蛾子,这会儿不知道鬼鬼祟祟地又在做什么坏事。
“停手!”她叉腰指着二人道,“佛奴,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拓跋珣被点了名,吓得往桌子地下缩。
瞧见宇文馥也抱了一堆东西正慢慢地向门口处移动,陆银屏继续高声喝道:“外祖!您怀里的又是什么?!”
宇文馥佝偻着身子背过她道:“没…没什么…”
越是这样,越让陆银屏好奇。
她走到到宇文馥旁边,扯过他的手臂恶狠狠地道:“拿来吧你!”
宇文馥手臂一松,一堆东西便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陆银屏看傻了眼。
梨、桃子、橘子、葡萄、荔枝…各类水果应有尽有,洒了一地。
陆银屏呆了半天,宇文馥伤心不已。
“外祖…”她颤抖的手指指着宇文馥道,“平日里一日六餐,每餐你想吃什么他们给你做什么,膳后还有各类甜食凉饮。我是亏待您了不成?竟要偷偷摸摸地藏水果吃?”
宇文馥看看她,又看了看桌子地下拼命朝他挤眉弄眼的拓跋珣,委屈巴巴地道:“四四…外祖饿了啊…”
陆银屏还未见过这样难伺候的痴呆老年人。
她无奈道:“您就是想吃直接吩咐一声,秋冬芳宁他们还能不给?”
见孙媳妇儿逼问个不停,宇文馥干脆闭上眼一指桌子底下。
“是佛奴让我偷的!”
陆银屏将目光转向桌子底下。
粉雕玉琢的小可爱拓跋珣默默地背过身不敢看她。
“佛奴。”她唤他。
拓跋珣不敢吭声。
“佛奴,我数三下三…二…”
拓跋珣带着一兜的零碎物件爬了出来。
陆银屏继续傻眼。
檀香、香炉、蜡烛、还有疑似她寝殿窗前的那支蔷薇花…
“佛奴,你在做什么?”她出声问道,“你在拜谁?”
拓跋珣瘪了嘴巴,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我拜我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