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皇后本不是睿帝的原配,情意也不算深厚。
只好运在原配过世,宫中嫔妃为争夺凤位,厮杀惨烈时,勉强仗着资历老,没犯错被提拔起来,平衡各方势力。
但即便是捡漏捡的后位,又有谁舍得在坐上之后,被赶下来?
因为尝过富贵滋味,故此牛皇后越发将自己的凤位,看得极重。
否则,她一个家世平平,又没能生下皇子的后妃,在宫中可是生不如死!
是以,任何关乎她凤位的事,牛皇后都万分上心。
“你既这么说,可是有了对策?”
牛皇后虽不聪明,但多年执掌中宫,和无数聪明女子打交道的她,总算多了几分眼力。
许惜颜敢提,就证明她还有话说。
少女扫一眼还紧紧抱着她,痛哭流涕的成安公主,半是苦笑,半是无奈。
“京城皆知,我母亲是一等一的糊涂人……她这脑子,若想拒婚,只会去皇上跟前哭闹……又怎会想出,投毒的主意?”
牛皇后一愣。
而许观海身形巨震,随即双眼雪亮!
要不是顾忌着还有旁人,他简直都想击掌叫好。
怎么一慌之下,他就没想到呢?
还不如一个稚龄女儿!
“皇后娘娘明察!”
“公主方才也说了,并不是有意毒害女儿,只想吓唬吓唬人而已。可就那么一点子毒药,为何会差点害了阿颜性命?”
“这出主意的是谁?提供毒药的又是谁?若是阿颜死了,我许家和公主固然要获罪,皇后娘娘不也一样要受牵连?那最终得利的,又会是谁?”
许观海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牛皇后心神大乱。
却越想越觉得有理!
“那幕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牛皇后厉声质问,成安公主一脸茫然。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事,这事是我干的呀……但我不是故意的……”
许观海差点上去,给她一耳光子!
这蠢妇到底是有多蠢?
此时随便推出个人来,总能拖延一二,她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少女心中微叹,一双明眸静静看过去,青白的樱唇中,静静吐出三个字。
“余姑姑。”
众人皆怔。
成安公主更是一把推开女儿,整个人都懵了。
“你,你说什么?阿颜你是要叫余姑姑上前,给你……倒水还是干嘛?”
少女无奈。
她的眼睛,格外像她。
皆是微微上挑,妩媚天成。
但其中神韵,却是天差地远。
许惜颜也想不通,这世上为何有她娘这么愚钝之人?
还是她亲娘!
“给母亲出主意的,是余姑姑吧?”
“找来毒药的,也是余姑姑吧?”
“母亲你就没想过,余姑姑素来老成,为何会给出这样危险的主意?”
成安公主彻底糊涂了,“可,可她也是为了你好呀……都是,是我让她做的……那毒药她也没吃过,哪知份量?”
许观海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若当真不知毒药份量,怎敢给你?要不是你怕害了女儿,只挑了少许,只怕此刻女儿已经没命!这事既是她经手,那余氏,就是最有嫌疑之人。来人,快将她拿下!”
“不必了!”余姑姑白着脸,一脸悲愤,“郡主要奴婢去死,一句话就是了,何苦陷害奴婢?我若有害人之心,方才为何要这么急着报信?天日可鉴,奴婢冤枉!”
“皇后娘娘,奴婢就是一个下人,就算是给推出来背了黑锅,又有何用?”
她这话,竟也有些道理。
素来耳根子软的牛皇后,再次犹豫。
成安公主更道,“我不许你们伤害余姑姑,她是好人!阿颜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余姑姑打小带了你那么多年,小时还总劝我不要迁怒于你。她从宫中就伴着我了,这几十年来,忠心耿耿。甚至比你父亲,待我都好!”
余姑姑感动之极,哭得越发动情,“公主啊公主,能有您这番话,奴婢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偏偏少女不为所动。
一双明澈如水的眸子,清清泠泠。
“余姑姑,这些年来,你亏空了多少公主府的账目。都用到哪儿去了,能说得清么?”
少女声音不大,却宛如一道惊雷,惊得一脸忠仆模样的余姑姑,脸色发青。
这丫头居然知道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又知道多少!
许观海迅速反应过来,“亏空账目?那就怪不得她要害死阿颜了。若是阿颜订亲,公主府必要准备嫁妆。第一件事,就得查账!”
成安公主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余姑姑无亲无故,孤身一人,略贪几个钱养老,亦是常事。别的公主府姑姑,也是如此啊。”
余姑姑还没来得及感恩戴德,许观海已经勃然大怒。
“可她要是贪得数额巨大,连女儿的嫁妆钱都贪掉了呢?你连账目都没查,怎知事态严重?她若当真无亲无故,贪那么多钱,又有何用?还不如讨好主子,求个荣养!”
许观海当年能中探花,就并非泛泛之辈。此时静下心来一想,疑心更重。
“你方才口口声声报信,可皇后娘娘是微服出宫,你怎么这么快就收到消息?”
且还刚好让牛皇后听到他们夫妻口出怨言,才出声制止。
还有尉迟圭的拜帖,简直是火上浇油。
另有一事,许观海才自想到,便悚然一惊。
“惜颜中毒,怎么就这么快,传到尉迟将军耳中?别说又是你为了她好,才故意传播!”
“正是如此啊。”成安公主依旧不明白,“让他知道咱们女儿宁死也不愿嫁他,他不也能知难而退?”
“糊涂东西!”
牛皇后都受不了了。
“尉迟将军征战在外,她一个公主府的管事姑姑,是怎么把消息这么快送去的?这其中牵扯到多少人,多少事,哪是这么容易?”
余姑姑神色越发慌张,匍匐着爬到成安公主脚下哭求,“公主,公主……只有你信奴婢,能救奴婢一命了!”
看她神色凄哀,成安公主念及多年旧情,神色不忍。而犹豫间,少女略带不忍,轻轻开口。
“母亲不觉得,当年弟弟死得太容易了么?那么多太医下人看护着,怎么就会死于一场小小风寒?”
成安公主身形巨震,连许观海都呆了一呆。
当年奉命照顾儿子的,正是余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