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也期期艾艾道:“皇上还说,昨晚娘娘……怕是劳累着了,所以……让您这几天就静静卧床修养,门也不许出,想吹风换气,开着窗子就好,反正还没到中秋,天气也不算太凉。”
宁溪月:……
素云觑着主子面色,小心翼翼继续补充道:“皇上还说……”
“不要再说了。”宁溪月愤愤一拳砸在桌子上,欲哭无泪叫道:“皇上,你……你太狠心了,昨天晚上人家那么尽心尽力服侍你,就……就换来你这个报答?早知道就让你去睡书房了。”
素云:……
春草:……
“春草啊,你害得我好苦。”宁溪月却还没完,转身指着春草开始控诉:“你说你好好儿的怎么就要寻死?咱们照月轩的奴才,什么时候这样胆小软弱了?和你们说过多少次?要坚强要勇敢,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春草也哭了:“娘娘,这话您三天里在奴婢面前说了二十多遍,奴婢都倒背如流了,奴婢已经理解了娘娘所说的每一个字,这几天我好几次在内心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保证下次绝不再犯,请您就不要再说了,奴婢耳朵起茧子不怕,怕累着您的嘴。”
宁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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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的身体底子还是好的,所以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大碍,可以去院子里走动走动。只是如今时近中秋,早晚天气有些凉了,最好不要出门,免得伤风着凉。”
和肖太医针锋相对这么多天,属今天他的话对了宁溪月脾胃,当下这女人眼睛就是一亮:“肖太医,那我可以去小园逛逛吗?”
肖太医沉吟了一下,淡淡道:“正午时分,天气温暖,可以过去走走,只是时间不能太长。”
“不长不长。”宁溪月连连摆手,就见肖太医正色道:“还有,下河捉鱼上树看鸟一律不许。”
“啊?连你都知道了?”
宁溪月大吃一惊,心想皇上啊,您是堂堂九五之尊,这嘴怎么能没个把门的呢?我就这么点光辉事迹,你至于给我宣扬的人尽皆知吗?
肖太医看上去比她还吃惊,眼睛都瞪圆了,失声道:“娘娘该不会……真干过这些事吧?”
宁溪月:……
“没有没有,我……我只是做梦干过几回。”
气死了,竟然是诈我,真笨,明知道谭锋不可能让家丑外扬,我竟然还被诈了出来,这个肖太医也是敢作死,好好儿的说这些干什么?你就不怕被我杀人灭口?
对面肖太医也是无语,不过萱嫔娘娘既然递了台阶过来,他也不能不下。因点头道:“总之,娘娘以后注意些吧。”
“好好好。对了,肖太医,我能不能吃海鲜了?”
“可以,但要少吃,一次以半条鱼,两只虾的份量为佳。”肖太医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容臣再给娘娘开一张食补方子,之后吃几天看看。”
“食补啊,好吧,你去开吧。”看在这厮开的食补方子味道还算不错的份儿上,就勉强忍了,然后在皇上面前炒炒遵医嘱的人设,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天天晚上芙蓉帐暖度春宵,也省得我看到吃不到。
宁溪月正畅想着,就见清霜走进来,兴奋道:“娘娘,太太进宫来看您了,这会儿就在大门外。”
“还等什么?快请进来啊。”宁溪月兴奋站起身,这里肖太医恰好写好了方子,递给旁边素云,站起身提着药箱道:“臣先告退。”
“好的,姜德海,替我送送肖太医。”
因为对方秉公治疗,宁溪月顿觉这家伙顺眼许多,所以破天荒气了一次,从前别说劳动姜总管,就是小易子小南子等小太监,她也没让送过一回,都是大家自动自发恭送的。
肖太医微微一笑,心想这位萱嫔娘娘虽然不省心,却是个率真之人。因出得门来,恰好和一位贵妇人打了个照面,他知道这应该就是萱嫔母亲,于是忙退避到一旁,请对方先行。
“这位是……”
楚夫人却停下脚步,就听清霜笑着道:“这位是肖太医,医术十分精湛。娘娘受伤这些日子,皇上钦点他负责诊疗,幸亏肖太医为人方正,皇上又严格看管,如此双管齐下,不然就小姐那个性子,这会儿早就跑出去玩了。”
楚夫人点点头,笑着对肖太医道:“娘娘这些日子,辛苦大人了。”
“应该的。”肖太医拱手应对,见楚夫人进屋,这才提着药箱转身离开。
楚夫人在照月轩里坐了一会儿,母女两个说了一阵子话,就有悦嫔陈答应一起过来探望。
见女儿这个新贵在宫中不但没到孤立无援人人喊打的地步,倒还有几个示好的人,楚夫人也就放心了。因回到家中,听说丈夫在书房,她便吩咐身旁丫头道:“去把老爷请过来。”
话音未落,就见宁风起走了进来,笑道:“我算着夫人该回来了。如何?娘娘的伤势好了吗?你看她精神怎样?”
“那孩子的个性,老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楚夫人微笑,和宁风起一起来到屋里落座,待丫头奉上茶水,她才将宫中情形述说了一遍。
宁风起听得十分高兴,捻着胡须道:“不愧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早说过,这孩子不论在哪儿,都会焕发光彩的。”
楚夫人笑道:“是么?当日进宫时,我记得老爷不是这么说的,您不是还请徐公公照应一下,那会儿真是连最坏的打算都做了。”
宁风起笑道:“这个的确是我没想到。不过由此也可看出,当今圣上确实是个英明君主,自古英雄爱美人,他竟能看到月丫头的好,这点着实难得了。”
楚夫人冷哼道:“你还有脸说,既是英明圣主,当日你怎么走了眼?”
宁风起讪讪笑道:“夫人,陈年旧事,莫要提它好么?百密还难免一疏,我又不是圣人,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老爷这个错,犯得可是有点大,差点儿就抄家灭族了。”楚夫人啜了一口茶水,悠悠道。
“夫人,怎么每次你一进宫,回来后这嘴巴就不饶人呢?该不会都是丫头教的吧?”
楚夫人“扑哧”一笑,白了丈夫一眼,冷哼道:“若是月丫头教的我,你还会这么自在?行了,不和你多说,我这一次倒有个正经事要和老爷商量。”
“嗯?什么?”宁风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听妻子道:“我这次去照月轩,看到了那位肖太医,我记得老爷提过这个人,说他年轻有为,医术精湛,如今已经是太医院六品的御医,可谓是前途锦绣。”
“唔,是啊。怎么?你看见他了?”
“是,我今日进宫,恰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听说这些日子,都是他负责给月丫头诊治伤势。我就忽然想起来,这孩子在后宫,太医是一等一重要的人,若是能有个信得过的可靠太医,许多花样也就不怕了,尤其将来,万一怀了龙种……”
不等说完,宁风起立刻点头道:“夫人说的不错,御医于后宫来说,的确至关重要。你不见多少害人或被害的,其中都有他们的手段。这个事儿……夫人是怎么打算的?”
“我出来的时候,和清霜打听过了,这肖太医尚未婚配。我想,咱们家虽然没有女孩儿,但若是族中亲近的堂兄弟家中,有那适龄待嫁的孩子,或许可以联姻,老爷觉着怎么样?”
宁风起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适龄待嫁的女孩儿倒也有几个,如今月丫头的地位水涨船高,这样看来,联姻说不定能成。只要联姻了,两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肖太医自然会对月丫头尽心尽力,好,这个办法不错,那就由夫人着手进行吧。”
宁溪月丝毫不知父母为了保护她在后宫平安,已经将目光对准了肖太医和堂妹们。
她这会儿刚刚应付完几拨来探病的人,就连洛嫔都过来坐了坐,假惺惺说了些关心的话,当中自然不免含沙射影。只是比口齿,宁溪月连谭锋都不怕,还会怕她?两人于言笑晏晏中针锋相对,洛嫔没讨到半点便宜,还被宁溪月在心口上扎了好几刀,最后咬牙愤愤离去。
待她走后,春草秋桂便恨恨道:“几次三番的事,都是她在背后搞鬼,如今竟还有脸过来,娘娘不如这会儿装病,就说是被她气得,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来?”
宁溪月笑道:“你们别只看着她嘴脸可恶,要想想她在咱们这里没讨到半点便宜,最后灰溜溜去了的模样,这样一想,是不是就觉着痛快了些?”
说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别说,我如今倒有些明白,为什么宫里的女人总是争斗不休?除了争宠外,这长日漫漫的,有什么意思?自然便生出许多心思。俗话说得好,与人斗,与地斗,与天斗,其乐无穷。我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就不与地和天斗了,希望它们也放过我,但这与人斗嘛,嘻嘻,咱们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去陷害人,打打嘴炮还是可以的。”
话音落,就听外面一个熟悉声音笑道:“说得好!与人斗,与地斗,与天斗,其乐无穷!难得啊!满朝文武未必有这份豪情壮志,竟是从一个女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愧是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