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时候春草终于出来,宁溪月只看她眼含热泪却强抑激动的模样,就知道这一关是真的过去了。
心神骤然放松之下,只觉着眼前一黑,好悬没从塌上栽歪下去,幸亏谭锋及时扶住,一看,怀中人闭着眼睛,竟是昏了过去。
“太医……太医……”
谭锋又紧张起来,在殿外等待的肖太医立刻走进来,只看情况就明白了,但慎重起见,他仍是仔细的诊了一回脉,这才轻声道:“皇上,之前娘娘一直提着心,如今终于放松下来,所以才会导致昏迷,且让她好好歇一回就好。”
“也罢,先不用回照月轩,就将萱嫔送到偏殿歇息。兰心,你带人去准备准备。”
“是。”兰心答应一声,转身离去。这里嫔妃们看着将宁溪月抱在怀中一脸关切的皇帝,心中俱是又妒又恨,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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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春草怎么样了?”
眼睛尚未睁开,宁溪月就惊叫出声,下一刻,就觉着手被握住,接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哭道:“娘娘,奴婢没事,奴婢没事,您快醒醒,您吓死奴婢了。呜呜呜……为什么不让奴婢死?奴婢宁可死了,也好过娘娘受这样罪……呜呜呜……”
宁溪月松了口气,方缓缓睁眼,就见素云坐在身边,不停用手绢擦着脸,眼泪却仍是源源不绝。春草更不用提,跪在床边,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行了,总算这一关,也让咱们闯过来了。”
宁溪月微微一笑,伸出手替春草和素云擦擦眼泪,一边就慢慢坐起,四下看看,这才问到:“皇上呢?”
“皇上一直守在娘娘身边,偏偏刚刚有人来禀报,说是江南那边有织工和江南织造府发生冲突,死了十几个人,皇上就匆匆过去处理了。”
“织工和江南织造府发生冲突?这事儿有些奇怪。”宁溪月眨了眨眼,就听素云道:“这些事情自然有皇上处理,娘娘这会儿还是静心养气,好好休息一下的好。”
宁溪月道:“这里是慈宁宫,咱们别打扰太后老人家的安宁,还是回照月轩的好。发生了这样事,院子里还不知是怎样的人心惶惶,我须得回去,才能让他们安心。”
素云道:“应该还好,刚刚奴婢已经托人回去报信了。”
虽如此说,她却还是扶着宁溪月起来,接着就见嫣然在房门外探头探脑,见此情景,便进来行礼笑道:“萱嫔娘娘,太后让我来看看您醒了没有。您这会儿觉着怎么样?”
宁溪月忙施礼道:“多谢太后关怀,我这会儿觉得好多了。”
嫣然道:“太后说,原本是想留你在这里将养几日,也陪她老人家说两天话,可您是这样爱护奴才的人,恐怕放心不下,定要回到照月轩才能安心,所以她老人家就不虚留你了,也不用你过去辞别,格外费一份精神。外面软凳已经预备好,您直接回去就成。太后说你这件事做的好,等你大好了,叫你多过来请安,陪她说说话聊聊天,她很喜欢你。”
这一下宁溪月当真是受宠若惊,连忙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过几天我就来陪她老人家说话。”
嫣然“扑哧”一笑,立刻摇头道:“娘娘,肖太医说了,您得静养一个月呢。过几天?我们慈宁宫可不敢招待您,皇上如此宠爱娘娘,一旦问起,就算是太后,怕也不太好交代的。”
宁溪月:……这熊孩子是个妖孽吧?自己这么隐晦的语言小陷阱,都被听出来了?妈呀幸亏皇上没把她收在枕边,不然要搞起宫斗来,这妥妥是一把好手啊,到时后宫还不知道要又怎样一番腥风血雨呢。
出了慈宁宫大门,宁溪月坐上软凳,对素云笑道:“幸亏有太后娘娘这几句话,不然咱们这么快就从慈宁宫出来,怎么看都像是被扫地出门似得。”
“怎么可能?”素云一笑,接着叹息道:“娘娘得皇上宠爱,已经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太后娘娘也这样喜欢您,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怎样呢。”
“没事儿,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后宫里的斗争是没法避免的。咱们之前够低调了吧?又如何?所以爱咋咋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皇上知道我的性情,短时间内应该还会站在咱们一边。以后咱们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娘娘这会儿还有精神说笑呢,奴婢虽没什么学问,也知道虽远必诛不是用在这里的。”
素云摇摇头,这时小太监们抬着软凳已经出了慈宁宫院门,宁溪月坐在上面,眼界开阔,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薛答应站在那里,不住向这边张望,看见她们,忙走出来,急急向这边赶。
“放下放下。”
宁溪月在软凳上指挥着,待软凳被放下,薛答应也正好赶到身边,不等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哽咽道:“我听说姐姐受伤昏迷,担心的了不得,偏偏我身份低微,寻常日子,也进不来此处。姐姐怎么……怎么这会儿就出来了?就算是慈宁宫,也该静养休息好了,才能出来啊。”
“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强烈要求出来的。”
宁溪月哈哈一笑,拍拍薛答应肩膀:“走,我们回照月轩说话,院子里这会儿还不知怎么炸窝呢。”
薛答应抽噎着道:“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说笑,什么炸窝?您又不是老母鸡。”
“哈……”
宁溪月没忍住笑出声,刚笑了一下,就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腹之间的部位,愁眉苦脸道:“我原想着笑一笑十年少,所以才想着逗你笑笑,谁知倒让你反将了一军,十年少还没见着,先疼死我了,这买卖亏了。”
薛答应见她精神还好,也就慢慢放下心来,陪着宁溪月回照月轩,一边道:“我听说是肖太医给姐姐诊治的,伤势没有大碍,但是需要好好静养,是吗?”
“别提那个肖太医,提起他我就有气。”宁溪月顿时柳眉倒竖,咬牙叫道:“素云还向着他,哼!明明就是公报私仇。妹妹,我不过是随口说一句,静养半个月,时间太长,其实春草能有多大力气?是吧?就是脏腑受了点震荡,这么点小伤,多说也就三五天的事儿。好,就算我身份稍微高贵点吧,了不起十天八天,足足够了吧?结果一张口就给我下了半个月静养的通牒,我据理力争,才说了一句话,半个月就变成一个月了。啊?医者父母心啊,有他这样狠的吗?这不是打击报复是什么?而且太狠了,真的太狠了,一个月啊……”
不等说完,就听素云在旁边小声道:“娘娘,您别激动,这话若被人听了去,传到肖太医耳朵里,说不定明儿他来,您就需要静养两个月了。”
宁溪月:……
“那个……咳咳……他不敢吧?这……这就纯属睁眼说瞎话了,皇上不会允许的,这……这是欺君之罪。”
素云悠悠道:“问题是,皇上就算明知如此,也一定会赞同肖太医的意见,只要皇上赞同,便是睁眼说瞎话又如何?不但没有欺君之罪,怕是还要官升一级呢。”
宁溪月:……
“咳咳……算了,妹妹,咱们说点别的吧。”宁溪月用手帕擦了擦额上冷汗,小声嘟囔道:“我算看出来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尤其这个肖太医,心眼太小,我说什么也不能落他手里,不然以后还有我的好儿吗?素云,记着,以后请平安脉什么的,务必打听好太医院的轮值表,专门挑他不在的时候去叫人。”
薛答应连忙道:“姐姐,这肖太医名声极好的,他祖上三代都是做御医,轮到他,更是少年天才,连他那极为严苛的祖父,对他都赞赏有加,声称他是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小小年纪就做了六品御医,人人都拿他和扁鹊华佗比。他又年轻英俊,哪个宫里若是他来请脉,宫女们无不欢欣雀跃。姐姐就算不为自己身子着想,也该为宫女们想想啊,您素日里,是最爱惜她们的。”
“正因为我爱惜她们,她们也该爱护爱护我。”宁溪月可以为春草挡柱子,但这个时候却半步不让,露出一个主子的“暗黑嘴脸”:“这件事我就是要霸道了,以后肖太医别想踏进我照月轩的门,不然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话音落,就听素云道:“娘娘,因为您刚刚是肖太医来诊治的,所以皇上已经将您这段时间内的诊疗大权全权交由他负责了。也就是说,他不但会登照月轩的门,而且还会天天来,最起码一个月之内,是要天天来的。”
宁溪月:……
“你说我要是以死相逼的话,皇上会改主意吗?”
萱嫔娘娘炸毛了,却听薛答应笑道:“姐姐,这是多大一点子事儿,您为这个以死相逼?皇上也得信啊。叫我说,怕是不但不会让皇上改主意,或许他还会觉得肖太医认真负责,不肯姑息放纵你,才遭到你如此厌恶。一旦皇上对肖太医的信任更上一层,将您以后的医疗食补之事都交由他负责,这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