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姑娘就先从主事做起吧,但因为不是朝廷亲派,便只好委屈姑娘,在前面加上代理二字,先从代理主事做起,如何?”
胡秉钰总不能一直去想他们说的到底是哪个案子,便只好跳过。
“就听胡大人的,本来应先从最基层的寺务做起,但你毕竟与旁人不同,那就任代理主事吧。”
胡秉钰见自己的提议被认可,稍松了口气,又道:
“至于月俸嘛,就按寻常主事的月俸算,每月二十两银子。”
“嗯?”
蔺问渠挑眉,“大理寺寻常主事的月俸有二十两?”
“回大人,寻常主事月俸是十二两,但若立案有功,或表现甚佳,回额外发一些奖金的。”
胡秉钰心里的小算盘是,既然给人家的官职不高,那便只好俸禄高一些了。
首辅大人的女儿嘛,怎么都得照顾一下。
不过他察言观色,似乎蔺大人对他这个说法并不是很满意。
“本就不是大理寺的正式入编人员,俸禄这档子事便不要提了。”
这这这,首辅这是什么意思,俸禄都不用给了?
虽说要给蔺音心的那笔俸禄实在也没多少银两。
但不给的话,胡秉钰倒也可以省下一笔钱。
不过他可不傻,相比起惹首辅不快,他更愿意多那些并不算很多的俸禄。
结果现在,蔺问渠却直接说不必给俸禄?
他一定是在推辞。
一定是在等他老胡再提几遍,他常年混迹官场,最清楚这里面人们说话的方式。
他们想要什么的时候,偏不直接说,你必须得学会猜别人的心思。而且往往越是说不要什么,那就越是想要什么。
“大人,我们这里正缺人手得紧,蔺姑娘这一来无疑是雪中送炭啊,俸禄是定要给的。”
他说得很是急切诚恳,而且据他估计,蔺问渠一定会再推辞一遍,那时候,他仍坚持,想必他也就不再拒绝了。
“不必。”蔺问渠只说了这两个字。
“大人,定要给的。”
胡秉钰仍是坚持。
蔺问渠翻了个白眼,“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为这点俸禄推来推去,啰嗦得很!
胡秉钰倒是呆了,还真不要啊。
“衣服呢?胡大人?”
蔺音心岔开话题,这位大理寺寺正显然是习惯了自己往常的圆滑作风,大概以为谁都不会拒绝他递上的那一丁点甜头吧。
但蔺问渠偏偏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从不做违背原则的事情。
不过正是如此,蔺音心自从听闻他同意自己去大理寺之后,心头的疑惑就没消下去。
怎的蔺伯偏偏打破了自己的规矩,舍得出面去替她找大理寺的路子了呢?
要知道,虽然这种事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可在蔺问渠看来,这就是利用自己的职务行方便。
蔺音心想不明白,后来干脆也就不再去想了。
只是胡秉钰在她面前和蔺伯的一番推诿,又让她想起了这件事。
“啊,衣服。”胡秉钰因这小姑娘的帮腔而掩饰住了无处安放的尴尬,急忙道,
“姑娘给我一套尺寸,回头做一套大理寺的官服给姑娘。这样方便行动。”
“好,那就有劳胡大人了。”
怎么说也是自己未来的上峰,蔺音心可不能像蔺伯那般严肃,极和善地冲他笑着施礼。
一切安顿就绪,胡秉钰甚至带着她和蔺问渠在大理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熟悉环境。
离开前,蔺问渠仍是那句话:
“胡大人,不必因为是我的女儿就格外照顾,如吴少卿那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胡秉钰忙不迭点头。
他现在倒是有一半相信蔺问渠这话不是在跟他气了。
别的不说,就光是蔺音心今日的打扮,便让吴琼很是对她刮目相看。
他原本以为这姑娘怎么也是大家闺秀般打扮,粉黛金钗,没想到穿着一身随意飒爽的便衫。
“需要我留下一起查案子吗?”
趁着逛园子的时候,蔺音心偷偷问了一句。
吴琼摇摇头:“暂时不用。”
他听说郑沛正在查,而且已经有了点眉目,他要先去郑沛那里了解下情况。
接下来怎么行动,他再行通知。
“嗯。”
蔺音心也没多说,经过几番相处,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吴琼这人心思耿直,不用和他说什么虚的。
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虚伪的那一套。
这一点,说来也算是个优点,但换个进度想,又会显得他这个人情商不高,似乎愣愣的。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跟他这种石头一般棱角分明的人说话还会觉得不舒服呢。
离开大理寺,蔺问渠便也踏实了不少。
对于小女,他只能帮她这么多了。
其他的事,只能看她接下来的表现。
不知为何,虽然蔺音心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但他心底就是有一种预感。
女儿能在大理寺站稳脚跟。
一起经历了几件事之后,蔺音心在他心里的重量愈发沉了,而对她的信任,也在不断增加。
尤其是家里母亲还那么认同她,这在无形中更增加了他的信心。
“心儿,吴少卿说的那个案子,你知道吧?”
“就是上次我们去街市上那件事吧。”
女儿果然聪明。
蔺问渠满意地点点头。
“为父在这里给你透个底,这事现在有了眉目,是与黑市有关系,不过。”
他有些犹豫,太子那边,是幕后主使,女儿就这么参与进去,代表的亦是他的身份。
“不过不光牵涉到黑市,还有其他势力是吗?”
蔺音心说得风轻云淡,脸上还挂着笑,乍一看她仍是那个乖巧可人的姑娘,可眼底却似一汪深潭,深不可测。
蔺问渠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眸,猛地愣怔,继而若有所思地试探问道:
“那......你再猜猜另一方势力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后,蔺问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心儿是个闺中贵女,怎么可能会清楚朝局中的诡谲迷幻。
就是让她凭空猜都猜不出来。
“我猜......大概是太子吧。”
蔺音心仍是那副表情,不过眼底的暗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