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沛就那么一直坐在那里，盯着铺子里进进出出的人，企图从每个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然而他望眼欲穿，目力所及却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
“郑大人？”
身旁熟悉的声音唤他，郑沛猛地回头：
“吴少卿啊！”
他怎么在这里。
吴琼对他笑笑，可真够巧的。
“吴少卿，你那边怎么样，抓到的人可有交代什么吗？我前几日在家养病，这不，今日刚能爬起来，却发现......”
“发现什么？”
吴琼手里握着一张刚买的热乎炊饼，同他说着话，眼神却瞧着对面那家铺子。
“发现似乎推行不下去了。”
郑沛想去大理寺找吴琼，但他从李霖的语气中听出不对劲，吴琼查出什么来，第一时间怎么会不知会户部一声呢。
李霖不说，那就是不想说。
他再跑去问，八成吴琼也不会和他说清楚的。
联想到蔺问渠进宫后所发生的一切，吴琼跟着他叹了口气，他明白郑沛这句话的含义。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郑沛此刻连黑市的影还没找到呢。
他所获取的信息与他压根就不同步。
“我想郑大人坐在这里不是简单的吃茶吧？”
吴琼终于收回一直落在外面的目光，往他这边看过来。
郑沛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想从这些卖炭火的铺子里再找些线索。”
“大人想怎么找线索。”
吴琼心想，看来郑沛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来这里蹲点。
他想既然有卖，那就会有来送货的人，到时候他抓到送货的人，顺着这条线继续摸不就好了。
终归还是蹦让他寻到黑市，寻到他们的把柄。
有了实实在在的把柄在手上，那他和首辅，还有户部，这位郑大人。
他们这些想要实实在在把问题解决掉的人的位置，就不再是被动的了。
郑沛听到吴琼的问话，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能怎么找，没有办法的时候就用最笨的办法，守在这里，万一能发现点什么呢。”
吴琼笑着把最后一口炊饼吃下，点头：
“郑大人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不然这样吧，两个人在这里，没什么必要，反而浪费精力。”
郑沛抬眼吃惊地看着他，这意思是......
他也在这里盯着？
“我想明天，这些铺子还会开放，他们不会只售卖一日，万一需要补充货源，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不是。”
郑沛捣蒜般点头，吴少卿说得就是他心中所想啊。
本来还以为自己这是个笨到不能再笨的办法，说出来会被人嘲笑，哪知大理寺这个精于办案的人也这么想。
“那我换个铺子去蹲，既然我们有两个人，就不要死守着这一家了。”
郑沛立马站起来，这时的他不说是信心满满，但怎么也称得上是动力十足了。
骤然间有了个伴，那他当然开心了。
出门时江侍郎还说没有人手，这不就有了？
吴琼仍守在这里，郑沛则去了个离他更远些的铺子。
天色渐渐暗了，京都这一整天都没有见太阳，但饶是如此，夜晚的黑幕却更令人发寒。
蔺问渠回府时，就想喝上一口热汤，湿气弄得他全身发冷，鼻子风吹得发酸。
“小姐，老爷回来了。”
暖杏依吩咐照例关注着沧浪居的动静，蔺问渠回来后她第一时间来报。
“好，知道了。”
蔺音心穿好衣服，刚走出门外立刻被吹过的寒风冻得打了个喷嚏。
竟然这么冷？
“小姐，把这个披风披上吧。”
倚月立马从屋里拿出一件狐皮披风帮她围上，蔺音心小小的身子裹在里面，瞬间只露出头来。
灯笼微微的烛光映照下，她亮晶晶的杏眼眨巴眨巴，显得格外可爱。
“哇！下雪了！”
暖杏将目光从小姐脸上移开时，忽然就感觉脸上凉凉的，似是雨滴落下。
可她再提起灯笼去照看，却发现是下了雪。
蔺音心和身后几个丫鬟跟着她这声喊一齐看去，果然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不一会儿便越下越大。
蔺音心忍不住伸手去接飘来的团团雪粒，它们一落到手上便化作一小摊凉凉的水珠，但这点凉意却令她感动。
这是她重生一时后遇到的第一场雪。
那些一直埋在她心底的不真实感，似乎早已在这几个月的时光里消散，她仿佛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适应了重来一世，适应了自己这个蔺家女儿的身份。
可这场雪的来临，却让她突然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初雪的浪漫和静谧似乎总是能勾起人心底暗藏的那一份伤感，几个丫鬟堆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看雪。
她们全都忘了小姐是要去沧浪居，就连一向稳重的倚月都被飘飘洒洒的雪花给吸引，仰着下巴张望着。
蔺音心笑了，她发自内心地笑了，这场雪花仿佛是上天在欢迎她来到这个世界。
而周遭这些欢快的笑声，仿佛就是送给她的礼物。
有人陪伴，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这么静静站在廊檐下赏雪，感受着这片刻的岁月静好。
只属于她的时刻。
真好啊。
曾经的沈清竹遇到这种时候大概连脚步都不会停一下吧，甚至还会嫌弃地打个哆嗦，拍走落在肩头的飞雪，转头回屋里烤火。
而如今，她才明白这一刻有多珍贵，这种最最寻常的时刻，有多难得。
“小姐，要不还是别去了吧，这么大的雪，万一冻坏身子怎么办。”
倚月到底反应了过来，替她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披风。
“嗯，回去吧，明天一早再去向父亲请安。”
蔺音心想，就算要去大理寺，想必也不急在这一时吧，她就相信一次蔺家母亲，说不定不必她出马，她就能劝动蔺伯呢。
“老爷，这是我一早就熬好的鸡汤，你多喝点，外面阴了一整日，委实冷得很。”
蔺问渠接过，拿起勺喝了一口，他实在也是觉得冷了，这鸡汤醇厚不发腻的味道还真让人觉得舒服。
他几口就和光了碗里的鸡汤，就着吃了点菜，张氏在一旁很是快速的扫了丫鬟一眼，立马又给他盛了一碗。
“老爷，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