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堡几乎全村的人都在姚老憨家帮忙,忙到晚上,帮忙的人都吃完了饭,女人们洗锅刷碗,将厨房收拾干净,月亮升起很高了,才纷纷告辞回家。
一个村里的,有几家是一个家里分出来的。
基本上都是两三家一个山头。
虽然大家都住得分散,基本上没有单家独户占一个山头的。
从姚老憨家住的西阳山下去,便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分散回家。
大人高谈阔论的声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点缀的星星格外耀眼,月光格外轻柔。
苏墨凌君洛凡李长卿站在山顶,看着月光下行走在各个山头的人们,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孩子的每一阵笑声。
“洛凡,去山底看看躺在牛棚边的姑娘,叫大女。”
下午疾风已经将药找齐,放在了大女的头边,他看到桂花嫂子已经拿去煎了。
他很希望大女能得救,潜意识里,也觉得她能活下去了。
但是又不敢确认,想让君洛凡亲自去看看。
君洛凡纵身一跳,在山层间起起落落,转眼就到了桂花嫂子家羊圈院里的的牛棚旁。
桂花嫂子家的人,除了桂花嫂子,一整天都去姚老汉憨帮忙了,刚刚回来,还在隔壁大声喧哗。
大人议论着姚老憨家现在发达了,两个大姑娘成亲,本来不光彩的事,变成了他们显摆炫耀的机会。
说今天蒸了多少锅馒头,擀了多少张面条,炖了几锅猪肉烩菜。
有多少人吃饭。
派去外面置办东西的人买了油盐酱醋,花椒大料。
姚老憨家里所有的人都做新衣裳,两个老的什么布料什么颜色什么式样,姚老大两口子,姚老二老两什么布料,什么颜色什么式样。
还有孙子辈的,就连抱在怀里的重孙,都是象征身份的颜色的布料。
桂花嫂子公公去世了,婆婆跟他们一起,大伯家的人也跟着一起到了她家。
也有二十多口人。
他们意犹未尽,你一言我一语的,平常天黑就睡觉的孩子们过了睡觉时间,打打闹闹没完没了。
和旁边院子的热闹相比,大女孤孤单单的躺在牛棚边的玉米杆中。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半条腿露在外面,干腿都是肿的,有好几处淤青。
能看见腿肚子处的伤口已经结痂。
看到大女小腿肚子部位一片结痂的伤口,君洛凡下意识的活动面部表情。
苏墨凌刚才已经将江北雁给大女处理伤口的事情说了。
他追随苏墨凌征战十年,什么样的伤员没见过,不但见过还帮着军医给伤员处理伤口。
听大哥描述,躺着的这位姑娘,小腿肚子上的肉有一半就被清理了,血管都露出来了。
这才短短的几个时辰,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粉粉的肉肉的。
完全没有大哥所描述的那种恶心。
江小姐确实是神医,民间果然成龙卧虎。
君洛凡活动了一会儿面部肌肉,上前一步,近距离的听大女均匀平缓的呼吸。
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大哥说,如果这个村姑呼吸平稳,烧退了,就是能活下去。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弯腰,伸手试大女的额头。
挨着额头还是有点烧,不过不是手还没靠近就能感到的烫烧。
她脸色还是很苍白,脸上有很多伤痕,嘴唇全是干裂的血痂。
看起来很可怜的。
一阵寒风吹来,君洛凡打了个寒颤。
看着大女单薄的衣裳,露在外面的半条胳膊半条腿,光着的脚丫。
忽的生出一种怜悯之情。
北祁,对女人的各种条条框框很多,不管是民间,还是豪门贵女,都得守妇道遵女德。
越是贫穷的地方,守的规矩越多。
民间,女孩到了十岁,就不能独自外出,不能单独和男子见面,不能随便跟男子说话,更不要说露出身体的某一部分了。
当然每个家里对女孩也有很多规矩,比如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躺在露天之地,更不能一个人躺着。。
这个叫做大女的村姑,应该是已经被家里人抛弃了。
她在这里跟死神做着垂死的挣扎,隔壁她的家人却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的说着别人家的事情,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好半天了,没有一个人过来看。
没听隔壁的提起过她。
真的很悲哀。
三月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她生着病,就穿着单薄的破旧的衣裳躺在牛棚里。
牛如果抬起后蹄,都能踢到她的头。
放个牛屁,都能冲进她的鼻子。
君洛凡摇了摇头,将两头牛拉去拴在另一边。
拉着大女身下的玉米杆,将她挪到了草棚下。
将药碗拿过去依旧放在她头边,解下披风,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
又从怀中拿出一只馒头一个鸡腿放在药碗里。
这是他的夜宵。
又用手背试了试大女的额头,听了听均匀的呼吸。
应该没什么问题。
直起身子。
准备走的时候,大女忽然睁开了双眼。
眼神充满了迷茫和惊讶。
四目相对良久。
君落凡笑了:“你如果有力气就吃点东西,你如果活下来了,好好报答江小姐,就是你叫表姨的江北雁”
他觉得应该鼓励这个女孩活下来,也应该告诉她如果活下来了,应该报答谁。
说完他后退几步,纵身一跳,身体轻旋飞上山墙顶部,转眼不见了。
神仙!
大女恍惚的盯着清亮的月光,幽静的山坡,听着隔壁欢声笑语。
想着着君洛凡刚才的话,侧脸看到头边破碗里的馒头,鸡腿。
收了收腿,太疼了。
艰难的抓过馒头鸡腿,塞进嘴里嚼着,脑子隐隐闪过江北雁的脸。
姚家的柴院简陋的屋里。
苏墨凌坐在床边,君洛凡,李长卿坐在两个木头墩上。
“既然刺在暗中,参加完婚宴,咱们就回都城,多派几个人盯着。”
“这两天我暂且住在这里,吃扁头村姑配的药,你们两个该去哪里去哪里。”
君洛凡道:“县令说有人给衙门送信,信上说我跟长卿在姚家堡姚老憨家提亲,还画着地图,让他火速来见。。”
“信上还有官印。”
“我到现在也没明白,咱们三个是各走各的,约好了在玉峰镇见面,我自认为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君洛凡被自己的病折磨的,恨不得快马加鞭回到都城找名医治疗。
他出身高贵,从来很要面子,根本不愿意让人见到他脸上,只要一出现表情就是笑的样子。
只带着随从六脉,天没亮摸黑走的,一路上都戴着围帽遮着脸。
李长卿也说:“我也是连夜走的,也只带了九玄,一路上也尽挑人烟稀少的地方走,没遇见熟人。”
苏墨凌点了点头:“泄露我们行踪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云妆,一个是姑苏荣。”
“我离开边关之前,给云妆写了封信,走了十天写了第二封信,二十天写了第二封信,三十天收到了云妆的回信。”
“约好了在玉峰镇见面。”
“所以我比你们两个人提前两天到了玉峰镇。”
“到了玉峰镇才给姑苏荣写信,告诉他,我马上要到玉峰镇。”
“应该是你们两个的行踪没有暴露,我的行踪,一个月以前只有云妆知道,约定玉峰镇见面前两天,多了个姑苏荣知道”
苏墨凌分析的对。
边关已经很久没有战事了,圣上下旨,传摄政王回都完婚。
说是太后娘娘已经催了好几年了。
也让他四月底之前回到都城。
准备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