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归来
马车到城门口时,沈洛还不忘给江仲景整理了一下官服上的皱褶,正了正银色的发冠,他倒是十分乖巧地仍她摆弄着,不置一语。
打理好后,沈洛上下打量了几眼,确定他现在看上去的确十分体面了,才许他下了马车。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沈洛今日打扮得又格外惹眼,引得过路的行人竞相观看,还有的人偷偷议论这是哪家的姑娘。
江仲景有些看不下去某些陌生男人带有侵略的目光,同为男人,他自然知道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就犹豫着是否要劝她回马车上等。可每次正想张口,看见她那期盼的眼神紧紧盯着城门的方向,又把话憋回去了,只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不过多时,一辆四面加厚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城门,隐藏在周边的便衣暗卫用那锐利的目光排查着路过的每一个人。士兵询问过车内人的身份后便允以放行,沈洛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欲走上前,却被一旁的江仲景握住了手背。
“别急,在这等着。”他温声道。
马车在他们不远处停下了,江临上前和穿着粗布衣衫,身材魁梧的车夫打了招呼,沈洛隐隐听见他们说的似乎是东真语,一头雾水。
东真语对他们大梁人来说最是难学,江仲景会也就罢了,连他身边的护卫都这样深藏不露吗?
江临同车夫交谈了片刻,回头向江仲景递了个眼神,而后打开了上了锁的车门。
沈洛再也不想等了,挣开江仲景的手疾步朝马车走去,沈秋和林蔚见状也跟了上来。
沈洛看见,马车上一个身着深褐色衣袍的男子在江临的搀扶下走了下来,才不过三十六岁的中年人,已是半头白发,老态龙钟,就连踩在马凳上的脚底也有些许虚浮,唯有一双黑色的眸子依旧如往日般坚毅。
“父亲!女儿好想您!”沈洛的眼泪登时夺眶而出,张开双臂扑向了父亲的怀中,紧紧拥着,只顷刻间,已是泣不成声,怎么止都止不住。
沈怀明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洛的肩背,声音沙哑:“我的好女儿,父亲也想你们,别哭了。”
沈秋亦是很快红了眼眶,她大概从七岁开始就没有在父母亲面前哭过了,此刻见到此番情景,眼角也忍不住落了泪。
沈怀明推开沈洛的肩头,看着哭得泪眼朦胧的女儿,打趣道:“再哭,妆都花了。”
沈洛一下一下吸着鼻子,父亲的声音听着就沧桑了许多,饱经风霜,却未提只言片语,她只觉得难过,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哭就完事了。“言言呢,言言怎么没有过来?”
沈怀明说着,目光越过沈洛的肩膀向围在后头的人看去,余光却无意间看见江仲景的眼睛一直落在哭泣的女儿身上,神情有些复杂。
沈洛说:“三妹妹今日去秋璟书院考试了,要下午酉时才能回来呢。”
沈怀明闻言,甚是欣慰,“敢去秋璟书院考试,言言有出息了,这是我们洛洛的功劳吗?”
“那是!”沈洛扬眉瞬目,有些得意忘形的意味,可下一刻心情又低落下来,喃喃道:“这一年多里,三妹妹长大了很多,也懂事了,可惜父亲没有亲眼见到,往后的日子,女儿慢慢说给您听,父亲您再也别离开我们了…...”
“父亲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沈怀明死里逃生,林蔚心中也颇为感概,问道:“义父一路上奔波劳累,可还顺利?”
沈怀明瞥了林蔚一眼,便将目光移回到了沈洛脸上,给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仿佛这回答是说给她听的:“有夏统领在,一切都好。”
沈洛抬起头来,还在疑惑夏统领是谁,便见适才那个穿着粗布衣的车夫走到了他们面前,用蹩脚的中原话说:“侯爷既已平安到达帝京,在下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此地不宜久留,还请侯爷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这时江仲景走了过来,对那位夏统领说:“多谢夏统领一路护送,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已经找好了安置的地方,请夏统领和手下的护卫一同随江临前去休息吧。”
夏统领朝江仲景和沈怀明一一拱手道过谢,一挥手隐藏在各处的暗卫便跟着他离开了。
沈洛明显能感觉到,城门口的人一下少了很多,连周边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这个夏统领,究竟带了多少人来?
江仲景对沈怀明恭敬地作了个揖,说:“侯爷,我今早已向陛下禀明了所有事情,陛下特意吩咐我先接您进宫面圣。”
沈怀明还未回答,沈洛便挽住父亲的手臂,紧挨着说:“父亲才刚到帝京,已经很累了,先让父亲回家休息吧。”
说实话,沈洛现在心里很不满,那个废柴皇帝先前轻易被人蒙蔽,重用陷害父亲的秦昭不说,知道父亲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了帝京,也不懂得体谅人,非要现在就让人进宫面圣。
父亲不嫌累,她还嫌累呢。
“洛洛。”沈怀明拍了拍沈洛的手背,而后对江仲景说,“皇帝要见,我这便随你进宫。”
沈洛知道劝不住父亲,赶忙说:“那我要和父亲一块进宫。”说完,还怕父亲不肯,拉过大姐姐的手,说:“大姐姐也和我们一起去。”
沈怀明握着两姐妹的手,浅笑着说:“好,父亲带你们一起去。”沈洛这才满意了,小心翼翼搀扶着父亲上了江家的马车,待父亲上去了,自己和大姐姐才上了,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江仲景。
江仲景站在马车旁,偏头看了一眼有些许茫然的林蔚,若有所思,“林大人先回侯府等着吧,叫家里的人准备好迎接侯爷。”
“是。”林蔚俨然成为了一个局外人,义父适才对他的态度,令他很迷惑,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他和沈秋之间的事了?不可能啊。
车厢里的沈洛正拿着帕子在细细擦她的小脸,好在孙嬷嬷的脂粉压的紧实,没哭得太花,稍稍擦拭了一下就体面了许多。至始至终,沈洛的一只手都挽着父亲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