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窗花
大过年的，她却打扮的十分素净，头上只戴了一对祥云银钗，一对银铃耳铛，一张小脸冻的有些发红，双手绞的紧紧的，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
老夫人瞧见徐慧，脸上的笑容就淡下来了，徐慧先是给老夫人请了安，又恭敬地叫了沈洛一声：“表嫂。”
沈洛气气地应了一声，随后走到三妹妹身边，坐下继续低着头剪她的窗花。她其实并不擅长剪这些东西，剪出来的都很粗糙，奈何老夫人逮着一个优点就一个劲地夸，她只能硬着头皮剪下去了，希望最后真的剪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来。
吴嬷嬷替徐慧搬了张锦凳让她坐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看着她眼眶下面的一圈乌青，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你不听，非要一意孤行。这回表姨也帮不了你了。”
徐慧咬了咬嘴唇，说：“表姨不帮，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慧姐儿不后悔。”
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徐慧一会，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孩子有这么多心眼呢？那老大的脾气看着温和，实则要比老二残暴多了。
“你今晚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送你回宣平。”
“表姨。”徐慧心中何其不甘，她哪能就这么走了？！
“你别再说了，这一年你辛辛苦苦地照顾我，该给你封红，一分都不会少的，”老夫人已经下了决心，谁让这孩子真的惹毛了不该惹的人呢？江仲允昨日已经亲口和她说了，若再让他看见徐慧一眼，便甭想四肢健全的离开。自从七年前那次事发生以后，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江仲允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可不能再纵容慧姐儿了，否则早晚要出事。
“咱家就这么大，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总不能天天待在屋里不出来，你年纪也不小了，等这事情过了，表姨再给你介绍好人家。”
徐慧最后是哭着离开的，老夫人瞧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也捂着胸口很不好受，沈洛的头越来越低，耳朵却越竖越高。是大哥发了话，要徐慧离开的吗？
她对徐慧没什么好感，觉得她就是咎由自取，但想到平时斯斯文文的大哥，竟然做了江仲景一直都没有做的事情，还是感到很意外。
沈洛正出着神，老夫人忽然招手让她过去，要看她手里的窗花。沈洛原本想剪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哪知剪出来后怎么看都像只小猫咪，老夫人把她的窗花展开捧在手里看，浅笑着说：“洛洛的小猫剪的真好，栩栩如生的，再去剪只兔子，老二喜欢兔子。”
江仲景喜欢兔子？这倒是挺稀奇的。
“可我不会剪兔子，我会剪小狗，二爷的乳名叫狗蛋，不如我给二爷剪只小狗吧。”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说：“也好，只要是你剪的，老二都喜欢。”
那倒不见得，沈洛心道。
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江仲景就和大哥，江子峋回来了。这顿饭吃的十分热闹，老夫人也很高兴，往年过年，都只有几个大老爷们陪着她，今年就好了，有儿媳在，她也不至于太过无趣。
徐慧依旧没有上桌，开席前，沈洛听见老夫人吩咐吴嬷嬷单独做了一桌菜给她送到屋里去，这会人到齐了，沈洛就忍不住往大哥的方向瞟。三妹妹很喜欢这个大哥，不但要挨着他坐，还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剪的小兔子送给他，他很珍惜地把窗花收进荷包里，夸她心灵手巧，还给了她一个封红。
看上去，俨然一副和蔼长辈的做派，像三妹妹这种自小没了爹娘的孩子，不自觉地就会被这样成熟温和的男人吸引，甚至渴望依赖他。
只是沈洛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
“我的呢？”
一旁的江仲景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她收回目光，愣愣地问道：“什么？”
“窗花。”
他怎么知道自己给他剪了窗花呢，沈洛本来打算回屋再给他的，毕竟自己剪的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点拿不出手了。既然他说了现在就想要，沈洛还是拿给他了。
江仲景接过沈洛递过来的小狗，毫不留情地说道：“真丑。”
沈洛也是爱面子的，见他说丑，作势就要夺回来，“不要还给我。”江仲景眼疾手快地躲开了，收进袖子里，说：“送给别人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沈洛有点搞不懂他，这人怎么那么爱损人呢。
吃过晚饭后，江仲允和江子峋都各自回去了，今晚是要守岁的，老夫人拉着沈洛留下来陪她下棋。
沈洛不善棋艺，连输了五盘，老夫人便打趣她说若赢不了，今晚就不让她回去了。这可把沈洛给难倒了，她向来最不擅长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东西。
坐在一旁的江仲景一面看着书，一面故作不经意地说道：“母亲你就别为难她了，你就是给她一万次机会，她也赢不了的。”
沈洛被噎得一愣，鼓着腮帮子憋着一肚子闷气，却丝毫无法反驳。
老夫人眼角带着些许笑意，对沈洛使眼色道：“你瞧瞧，老二开始急了。”
江仲景依旧低头看着书，闷声道：“谁急了，实话实说罢了。”
“行，”老夫人搁下棋子，心情愉悦，“这除夕夜，我也不强留你陪我这个老婆子在这守岁了，和老二回屋去吧，别让他等着了，我瞧着他是快要坐不住了。”
沈洛纳罕，江仲景是特地在这等她的吗？她怎么没看出来呢？
回竹意堂后，沈洛先送三妹妹回去休息，之后去了净室沐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仲景穿着一身青色的直裰，坐在罗汉床边看书。这会离新的一年还有一个时辰，沈洛却已经困的不行了，便让孙嬷嬷给她找了红色的丝线来，坐在烛火打起络子来打发时间，打着打着，也就没那么困了。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们三姐妹还未除去孝服，守在父亲的灵堂里守岁，也是一边打着络子，一边说话熬到天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