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秀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她深知这一刻的性命攥在祖母手上,她想活命,便不敢耍心思,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低着头,啜泣着说:“纵然那并非我本意,可也是真切地伤害到姨娘,我实在不敢见她。”

    这话出自真心。

    那时她看到姨娘倒在血泊里,不知为何,就连靠近也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抬走。

    事后,她确实有一瞬间后悔。

    她不该那样伤害姨娘,姨娘明明那么疼她,就连这样,也没去和祖母说是她造成的一切。

    思及此,崔秀秀眼里的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睫羽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哭起来楚楚动人。

    崔老夫人面色缓和几分,好似被她的话打动,“听起来倒是情有可原——”

    崔秀秀心头松了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又听到崔老夫人似笑非笑的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透出幽幽的寒意,“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说了什么裴姨娘才会被你刺激到小产?”

    裴姨娘可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小白花。

    崔老夫人不是不知道她的一些心思手段,可毕竟是儿子房里的,又讨他喜欢,再加上她还算乖觉,没惹出什么事非,她也懒得说些什么。

    这样一人,会因为几句话就小产?

    她还真是好奇,这六娘究竟说了什么混账话。

    崔秀秀身子一颤,止不住地发抖,额头冒了层细密地冷汗,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种话她只敢跟姨娘说,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旁人知晓这件事,她第一个得被灭口。

    这可是清河崔氏,天下第一高门。

    尽管大多数的世家都是表面上光鲜,内里乌烟瘴气,各种内宅阴私不断,可如她父亲崔礼这样,暗中肖想着自己的嫂嫂,搜罗和她相似女子纳回府里为妾,这样的事还是少之又少。

    一旦这事揭露出来,清河崔氏的声誉就没了,不到万不得己,她也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棋。

    毕竟说到底,她也是清河崔氏的女儿。

    清河崔氏名声不堪,难道她就能脱离干系吗?

    崔老夫人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终于没了耐心,将茶杯搁置在桌上,猛得一拍桌,冷声呵斥道:“说!再不说即刻送你去陪苏氏那贱婢!”

    崔秀秀身子发颤,仰着脸看她,眼泪簌簌而下,“祖母,您真就这么狠心吗?”

    “我也是您的孙女,您何至于要这样待我,您就不怕父亲知道后会和你生出怨怼之心吗?”

    崔老夫人冷冷一笑,只说了一句:“他敢吗?”

    崔秀秀如堕冰窖,浑身呢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空,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是啊,他不敢。

    祖母出身京兆韦氏,本就是高门贵女,后执掌崔家多年,没有人敢跟她呛声,纵然是祖父,很多时候也都让她三分,别提底下两个儿子。

    更何况,父亲那样薄情的人就连对姨娘都不甚上心,又怎么会为她一个庶女和祖母翻脸呢?

    她看得透彻,也因此生出几分不甘。

    凭什么呢?!

    凭什么父亲过得这样松快,而她却因为这个身份,不得不屈居人下,不得不讨好九娘她们。

    全都是贱人!

    全都该死!

    既然她注定要死,那她还怕什么呢?

    崔秀秀直勾勾地看着崔老夫人,语气说不上来是古怪还是嘲讽,“祖母你当真想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