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语气平静,好整以暇地听着她抱怨。

    少女皱了皱鼻子,故作平静地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敢得罪我吗?”

    裴宴书想了想说:“胆大包天?”

    崔窈宁噗嗤一声笑出来,很快收敛起笑容,板起脸说:“你怎么不猜猜是不是我欺负了她呢?”

    裴宴书抬眼看她。

    少女看起来像是被冤枉偷吃了鱼的小猫,明明不是她做的坏事,却因为没人信而破罐子破摔。

    可即便这样,她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像漂亮的宝石。

    他心头某个地方柔软下来,轻声说:“我信你。”

    崔窈宁怔了下,有几分失措。

    正因为知道裴宴书不会有情感偏向这种东西,她才更明白他话里的真诚。

    可为什么呢?

    裴钰不信她,郑青陵也不信,他为什么会信?

    崔窈宁想他一定不知道具体缘由,她和他说自己其实做了很多坏事,脾气也不怎么好等等。

    裴宴书眼里泛起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好似是她的错觉。

    他说:“那又如何?”

    少女呆呆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裴宴书一字一句地说:“纵然你脾气再坏,再娇气都没有关系,我要娶的人是你,不是旁人。”

    崔窈宁愣愣的:“因为我的身份?”

    青年眉心几不可察地跳了下,旋即平声说:“……嗯。”

    崔窈宁了然的同时又觉得其实还挺好的。

    他只看中她身份的话,她做什么出格的事他应该都能接受,自由不必受到拘束。

    她想了想,问出自己的困惑。

    裴宴书直直地看着她,“你在洛阳时如何,在长安也可以一样随意,没有人能给你脸色瞧。”

    “你不需要做谁的妻子,只做你自己就好。”

    他不需要九娘做完美的高门主母,她只要做她,做那个恣意天真的崔九娘就好。

    崔窈宁的眼眸咻的一下亮起来,冲他比了下手指,“我现在比先前多那么一点觉得你很好。”

    她其实想说更想嫁给他,可这话听起来未免有点太不矜持。

    她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说辞,毕竟他没有情感,这番话在他听来大概和今天用什么饭没太大区别。

    裴宴书看了眼,真的很小的一点,可她有在考虑他们的以后。

    他轻咳了声,压住心头因为她一句话就波澜起伏的情绪,低低应了声。

    果然是这个反应。

    崔窈宁丝毫不觉得奇怪,问他热不热。

    那时她只想着离前院远点,经崔秀秀一说,也觉得亭子里确实有些热,吹来的风都夹杂着热气。

    不过,应当也就晌午这会儿。

    裴宴书微微摇头。

    崔窈宁瞧了眼,确实没见他身上出汗,放下心继续和他聊。

    裴宴书虽然不爱说话,可基本有问必答,她原先还觉得会不会不自在,可聊了会儿就不这么想。

    他实在是个很会捧场、倾听的人。

    她在他面前不必为了脸面轻声细语,不必担忧哪句话说错,自在极了。

    原来没有感情也可以这样轻松,倒是她从前太过忌讳。

    啊不对——

    崔窈宁望着青年清冷的面容,觉得她之所以这么松快,是因为这个人是裴宴书。

    除了裴宴书,大概很少有人不会为她的脸动容。

    即便那些人可能不喜欢她的性格,可为着她这张脸也会故意挑些好听的话来哄她。

    她习以为常被人捧着,因此更加分得清真心假意。

    *

    崔秀秀出了花园,脸色立刻冷下来,还未说些什么,廊下走来一个面容端肃的嬷嬷并几个仆妇。

    几个仆妇各个膀大腰圆,瞧着就有一把子力气。

    崔秀秀不知怎么眼皮跳的厉害,忙迎上前堆起笑容,“嬷嬷您怎么来了。”

    管事嬷嬷深深看她一眼,那一眼神色过于复杂,她一时分辨不清,好在管事嬷嬷也没想过要她明白什么,沉着脸喊几个仆妇动手。

    仆妇们应了声是,一把推开竹香,猛地按住了崔秀秀,皮笑肉不笑地说:“六姑娘,跟我们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