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窈宁笑:“你恐怕不知道我睡得有多久。”
裴宴书并不在意:“无妨。”
语气平静。
好似,不论多久他都会一直等下去一样。
崔窈宁一怔,不知怎么生出几分不自在,支着胳膊,无意识地捏了下耳垂,故意说笑,想让自己自在点,“你就这么想娶清河崔氏女?”
良久的沉默后,他低低应了声:“……嗯。”
崔窈宁松口气,安下了心,抬头瞧了眼外面的日头,说自己没有睡意,问他要不要去歇息。
裴宴书说不必。
崔窈宁嫌这里人多,引他去了小花园内的凉亭,让人上了壶清凉的饮子并几叠精致茶点。
裴宴书步子一顿。
他认出这是那日郑青陵和裴钰打起来的亭子。
那时他们错身而过,他并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就连梦中都不敢奢想的一幕居然成了真。
他垂眼,压住心头浮动的情绪。
少女坐下来后便主动找话说,似在试探他,又似随口一说,话题千奇百怪,随性而为。
她向来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这几次,许是因为裴钰,她变了许多。
他既欢喜她变得不喜欢裴钰,又对这些变故感到烦躁,他只希望她永远快乐永远被人呵护。
纵然那个人不是自己,他也能接受。
过了许久,他听见她说:“他们都很喜欢你。”
他知道,她指的他们包括她的祖母和父母。
裴宴书并不意外。
自十岁以后,就很少有人不喜欢他。
自然,也不曾有人会想到,他年幼时,其实因着性子沉闷,不会说话,因此很不讨人喜欢。
直到后来遇到她——
她性子和他截然相反,他不知伤痛,她却是个连发饰掉了,被轻轻碰一下,就要掉眼泪的人。
娇气、又蛮横、又爱哭。
年幼的小姑娘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意思,她生来锦衣玉食,习惯了被所有人捧着,也习惯了颐指气使,理直气壮的使唤他做各种事。
许是觉得他太好欺负,没什么意思,她很快失了兴趣,虽然还是使唤他,却好似把他当成小跟班,板起脸说了很多,也教会了他很多。
再那后——
他是长安有名的神童,再没有人不喜欢他。
所有人都说他芝兰玉树,壁玉无双。
裴宴书思绪回笼,没有问她是什么想法。
不用她说,他也知道是什么回答。
何必自取其辱。
“你想去放纸鸢吗?”他问。
崔窈宁怔了几秒,许是裴钰说的话影响,她总是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不是不知情感为何物吗?
为何会无师自通的想到该怎么讨好女孩子?
唔…
想到这,她偷偷瞧了眼裴宴书的表情,就算问出这种话,他神情也是平静漠然的,好似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像问你用饭了没这样简单。
她觉得自己想岔了。
他只是不知情感,并非不知礼数。
他想娶清河崔氏女,自然该想着怎么讨好她。
崔窈宁极力压抑住心头怪异的感觉,瞥了眼亭外的天色,发愁地说:“会不会太热了?”
她不是那种扭捏的人,既然答应他相看,也已告知长辈,基本上她和裴宴书的事板上钉钉。
当然——
前提是他那边没出什么意外情况的话。
托郑青陵的原因,她已经对这些事稀疏平常,不到最后一秒,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变故呢。
晌午吹来的风尽是热气,日头透过云层直直洒下来,晒得枝叶发蔫,就连鸟雀虫鸣声也只有零星几声,若隐若现,好似人晒过头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