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赵婉宜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泯灭天伦的话,张嘴就喊了起来:“恶人!你敢动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扑过来。
罗闻彬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道:“爹,你在说什么!”也忘了去拦赵婉宜。
赵婉宜冲到罗父面前,劈头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用力过猛,赵婉宜整个人打完后,居然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叶伤槐连忙示意衙役去扶。
罗父内心最阴狠的打算,此时一朝暴露在人前,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再也没有前头说话的气势。
罗母也没有想到罗父是这般筹划,喃喃道:“你怎的这么狠!那可是我们的亲孙女!难怪平日里,你总是嘱咐我,多看顾柔儿!原来竟是打着这般主意儿!亏心不亏心!柔儿日后是要‘祖父’长‘祖父’短,这样叫你的!”
罗父本不想回答,奈何身上的口吐真言咒还没有消散,立即就怼了回去:“妇人愚见!你也就这时候说说,真到那天,儿子和孙女,谁更亲,你选谁!”
罗母一个怔愣,竟无言以对。
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赵婉宜见此,仰天长哭:“天哪!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今生才嫁进这样无德无福的人家哎!连带着我的柔儿,也要遭受这样的苦!”
赵婉宜哭喊声十分凄厉,直窜人心里。在场之人,都不禁泪目。
赵老爷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握自己儿子的手,喃喃道:“不能让柔儿留在这里!我差点,我差点就害死了我的外孙女!”
赵肃扬一脸愤恨:“自然不能!就是抢,我们也要把柔儿抢走!”
后头,雷娇娇悄悄凑上来,低声道:“舅舅大哥放心,柔儿已经安顿好了。”
赵老爷子和赵肃扬忙回头。
雷娇娇一比冷炼如:“昨个儿冷姐姐就已经交代我这事了。”
赵家父子又是感激又是钦佩:“冷大人救柔儿一命,是我们赵家的大恩人啊!”
冷炼如嘴角一翘:“何须见外!”
罗闻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行到罗父跟前:“爹!孩儿哪里值得您做这等天地不容的错事!孩儿有罪!罪该一死啊!”
叶伤槐眼睛往上一看,面露不屑:愚蠢!还真当他爹是为了他!
果然!
罗父依旧实话实话道:“怪不得你!若要怪,就要怪我,一脉单传只你一个!你若有个好歹,偌大的罗家就绝了后!”
“爹,你……”就是孝顺如罗闻彬,此时也被罗父的大实话给噎住了。
罗母蹿上前来,指着罗父骂道:“难怪你强要了语春那贱婢!横竖你是想着彬儿一死,你就没了儿子,罗家就绝了后!所以才想着让那贱婢给你再生个儿子!”
“孽!孽!孽障!”被罗家众人团团围住、瘫在太师椅上喘着粗气的罗家三叔公,艰难地开口。
罗父对这些怒骂,充耳不闻。他已经知道自己一开口,说出来的话都是做不了伪的。索性就不说了!
罗闻彬冲罗父胡乱磕了几个头,在罗母的惊呼声中直起身子:“爹!儿子孝顺祖父,是因为祖父对我爱怜殷切在先,我孝顺在后作为回报。柔儿不得你这位祖父真心实意的怜爱,又如何能要求她日后尽孝在祖父跟前呢?”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今日,我已与赵氏和离。原本,怕我哪日一命呜呼,我爹娘跟前无稚子承欢,所以得赵家恩准,小女养在我罗家。不料今日竟至此境地!我还有何颜面抚养柔儿?”
在罗父罗母双双震惊恐惧的注视中,罗闻彬看向跌坐一旁的赵婉宜,苦笑两声,走了过去。
赵婉宜一双美目,在和罗闻彬仅存的那只眼相对时,一时眼热,旋即落下泪来。
罗闻彬哪里经得住这一看,当下握着赵婉宜的双手,跪坐在她面前,痛哭了起来。
两人泣不成声。
闻者无不心酸。
雷娇娇抿抿嘴,哑声道:“就知道哭!罗、罗闻彬差劲死了!”声音到最后,却现出哽咽。
罗闻彬用力压抑自己的哭声,哽咽道:“我将柔儿托付给你,她,她不单单是我们俩的骨血,也是这几年我们间真情的见证。横竖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们罗家对不起你!你,你带着柔儿,去扬州,找个好人家嫁了!”
赵婉宜本就对罗闻彬爱恨交加,痛苦纠结的这些时日,原本是打定主意对罗闻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可随着罗母罗父那掩藏的内情被一一揭露,眼见人心之恶毒超乎想象,赵婉宜如何能不心惊?!此刻,她本就孤独无助。罗闻彬一臂受伤,只那只完好的手握住她的两只手,面容肿胀如猪头,又只剩一只眼完好。赵婉宜悲从中来!
这是她当年为了是和他定的亲,暗自高兴了多日的少年郎啊!如何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他们之间,又是怎的,一步一步走到了现今这般不堪的地步?!
赵婉宜深怕自己一张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只顾痛哭!
不值当的!就算是当年的情分在,也不能抹灭他让自己顶罪的事实!不能原谅他!不能因为可怜他、可怜自己,就原谅他!
罗闻彬哭着,哑声道:“我本想着,推你出来顶罪拖延时间,我好去想法子。没想到,你居然没有辩驳,直接认了罪,让我没了主张。我意欲出面承认是我杀了人,我娘却说我死了她也不活了。牵绊来牵绊去,竟要真的害死你了!我懦弱无能,只能暗自想着,明日你死了,我就跟在你后头去死。幸而,现在你不用死了……”
说到这里,罗闻彬又是哭又是笑。
赵婉宜认真看他。
罗闻彬仅存的眼也认真回看她:“再嫁人的话,不光要挑好丈夫,更要挑好公婆!婉宜,你和柔儿,都将我忘了吧!就让我和罗家的一切,烂在这里。你们,不要记住分毫!”
说完,冲赵婉宜叩了三个头,压低嗓音说了句:“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