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县令拧眉,心里暗道:这人行而无状!亏这葛全还是个读书人,竟然跑到死人面前开玩笑!他一摆手,王书生连忙行礼退下。
乔县令:“月娘,葛全,他说的可是实情?”
虽然王书生没有言明,但大家从那红裙的描述来看,心里都隐隐猜测到那口棺材应该是这月娘的。
葛全没有回话。
月娘美目含情,柔顺回答:“是!我与葛郎初见,正是此情形。”
哎呀!原来女鬼竟是这样缠上这葛公子的啊!
在场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昨天夜里,葛全在酒肆里对着空气喝酒,一声一声叫着“乖乖”的事,早就传开了。不少人都说,这葛公子是中了邪了,或者犯了疯病!没想到,人家是真的在和鬼喝酒啊!
还是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女鬼!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而且,这女鬼,分明是看上了这葛公子……
竟是个人鬼相恋?!
震惊之余,乔县令不忘轻咳一声,压下众人的议论声,这才继续问道:“后来,你就跟上了他?”
“我、我那时刚刚做鬼不久,平日里无人说话,也觉得孤单。他说要请我喝酒,我虽心动却也不敢贸贸然跟着他,怕吓到他……”月娘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原来,是冷练如并李捕头从外头匆匆而来。
走到上首位置,冷练如将怀中一物掏出,放到乔县令桌案上。
“在长吉屋内洗脸的盥洗架底下,发现的。可能是长吉拿帽子时带起飘落的。”
乔县令连忙起身,请冷练如坐下。这才伸手去拿那一物。
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纸。
有戏!
乔县令心里叫了一声,拿纸的手还有些发抖。
堂下的葛全看到这个,双眼瞪大,嘴一个劲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知过往而偕行,道远且同心。”乔县令念道,一双眼睛如鹰眼,只在瞬间就死死盯住葛全。
葛全面色灰败,强力辩解:“不,不是我写的……”
乔县令抬手制止,他一指李捕头:“派两个,立刻前往龙眠书院,将葛全日常习作全部拿来!脚程要快!”这里到龙眠书院有些距离,现在他断案到关键时刻,这证据要从速飞来!
李捕头忙指定两名捕快去书院。
乔县令一摆手:“因关键证据还没有到,是否葛全诱骗月娘鬼上身害死长吉的,过后就有分晓。”
月娘心里本就不信葛全会诱骗她害人。所以,在听到葛全辩解不是他写的字条后,她立刻就信了。
月娘看向葛全,露齿一笑:“葛郎,我相信你,那纸条定是别人放的来陷害你!”
冷练如端坐在上,眼见她面色柔和,心里不禁打起鼓来。方才,这月娘看到葛全,一口一句“葛郎”……而他们相识,分明是在月娘死了成鬼后……
难道……
想到这里,冷练如的目光不由得深沉几分,她凌厉地看向葛全。这人,难道真有胆子犯下那等大事?!
乔县令眼见月娘那浓情蜜意都要从眼里淌出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打断她:“月娘,你继续说说,你既无心与葛全有所牵扯,后来,又是如何一人一鬼相熟的?”
月娘脸上一红,有些羞涩道:“我们相熟,是因为后来,后来他又来找我……“”
“闭嘴!”葛全突地大喝,双手握成拳,拼命砸在身下的木板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来。“闭嘴闭嘴!”
月娘吓了一跳。下一瞬,一行黑泪就从眼里流出。
众人先是被葛全发疯的样子吓到,再一眼就被月娘的鬼泪给惊到。一个个相互看看,不知该如何反应。
叶伤槐翻了个白眼,单手捏诀:“噤声!”
就见葛全嘴巴大张作说话状,却完全发不出声音来。葛全惊慌地去摸自己的嘴,又去摸自己的脖子。但是,没有声音就是没有声音!
“反了你还!县太爷在此,有你逞威风的时候!”叶伤槐喝道。
乔县令:叶大人其实,她也蛮会狐假虎威的啊!
月娘知道葛全这是被噤了声,倒也不慌张,只是犹犹豫豫看着葛全的脸色,却不肯再说下去了。
叶伤槐叹气:“月娘,你可知有人为你无辜丧命?你若有心救他,就把事情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他还阳!”
还、还阳?!
在场人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连乔县令都殷切地看向叶伤槐,比了比地上躺着的长吉:“他,他还能活?”
叶伤槐一比隶持之:“我们家隶大人有通鬼神之能,让一个枉死的人还阳,不在话下!”
大家纷纷看向坐在上首的隶持之。
眼见他面色如凝冰,似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感、毫无兴趣,大家心里暗道一声“果然高人”,就信服地点点头。
于是,你一嘴我一嘴地开始劝。
“救人一命啊,姑娘你还是说罢!”
“是啊,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大事!对姑娘你自己也好!”
被自己哥哥还能救活这一消息震惊到的妮子,几步膝行到月娘的身边,一下子抱住她的双腿开始大哭起来。“救救他!救救我哥哥!”
小姑娘软软的身子扑在月娘的腿上,她忙弯身去扶,却扶了一手的眼泪。
那温热的水滴落在月娘的手掌上、手腕上,激得她眼眶一热。曾经,她也是这样抱着阿娘的腿,哭求的!
可是,阿娘,没有应她……
她又一次看向矮身坐在木板上的葛全,见他目光如刀,心里就是一痛。他,他为何如此转变,她,到底是不明白!
咬了咬唇瓣,月娘深吸一口气,再开口声音哽咽:“他,当天夜里一个人回了雨花台,来找我。”
有人小声地说着:“这葛公子胆子可真大!”
叶伤槐知道接下来月娘要说的话,尤为关键。她看了眼冷练如,自己慢慢走回座位坐了回去。
冷练如往日英气十足的黑眉,此时死死拧着,面色也不见往日的沉静,只余凝重。
她慢慢抬起左手,在乔县令的案上写了两个字。
乔县令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劈,一张脸在瞬间就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