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
分不清是谁在喊她的名字。
满脸冰凉，陆念呆愣愣站在原地，眼睛有细微的刺痛。
朦胧中，她看到对方狰狞快意的扭曲表情，仿佛攻击到她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还有人掏出手机，边对着她拍照边兴奋大喊：“快拍下来给大家看看，让所有人知道性骚扰的猥琐男该有什么下场！”
陆念有些茫然，耳朵边“嗡嗡”作响。
“你没事吧？”
有人把她拉到怀里，一边擦她的脸一边焦急询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该死，他们泼的是什么东西？”
缓慢眨眼，对上纪青澜焦急的眼神。
他微微松口气。
幸好对方还没丧心病狂到失去理智，泼过来的只是普通矿泉水。
“我没事。”
木然摇头，陆念眼睛红了，焦急抓住他的白大褂：“纪医生，我妈……我妈她怎么样了？”
陆妈妈消瘦的身体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额头和墙壁上沾着血红。
明显在受到刺激后，她精神失常状态，直接撞了墙。
医护人员冲过人群，扶起陆妈妈匆匆往外走。
“妈！”
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陆念下意识想跟。
“陆阿姨不会有事的，你别急。”
紧紧抱住她，纪青澜平静的声音显得格外有力量：“念念，你现在过去也只是添乱，别着急。”
“妈……”
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陆念心急如焚中，生出懊悔和恨意：“都怪我，要不是我，妈也不会……都怪我……”
这些人讨厌她，为什么不冲她来。
为什么要来打扰她的亲人。
心口有一把火在烧，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她怎么这么没用啊？
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嘴唇被生生咬破，铁锈般的咸腥在口腔里蔓延。
陆念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自虐般的继续用力，恨不能咬下一块肉一样。
“念念，放松！”
纪青澜低叹一声，带着消毒水干净气味的手指压住她的唇瓣，解救出来。
温声道：“你要冷静，陆叔叔和陆阿姨还要靠你照顾，你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对，还有爸爸。
陆念一惊，匆忙跑到病床旁：“爸，爸你还还好吗？”
她的眼睛通红，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泪水，沿着她下巴往下滴。
消瘦的脊背绷起，脊骨清晰，从后面看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
稍微用力就要彻底断裂了。
“我，我没事。”
陆爸爸面色苍白，扯到伤口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担心焦虑妻子状况的同时，不忘安抚地拍拍她：“别担心，爸爸没事……我不会有事的……”
他也不能有事。
不能再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继续增加压力痛苦了。
陆爸爸强撑着扯出笑容：“没关系，爸爸在呢。”
温暖可靠的触感传来，陆念鼻尖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地砸落下来。
不想让陆爸爸担心，她死死地咬住牙关，把嚎啕吞回肚子里：“还是检查下，你的腿还没恢复呢……爸爸，你千万不要有事……”
话到最后，控制不住泄出一丝哭腔。
幸好陆爸爸只是扯到伤口，并没有其他问题。
重新包扎后，病房恢复了安静。
陆念简单擦了脸，跟在旁边忙前忙后。
“念念，你去换件衣服。”
陆爸爸心疼道：“别忙了，我这里不用照顾。”
“没关系，我不冷。”
陆念扭过头笑笑，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沉默了片刻，愧疚道：“爸爸，对不起。都是我……”
“不关你的事。”
陆爸爸当即打断：“那些网上的消息我也看到了……你会不会性骚扰那个闫雪，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污蔑！全是污蔑！”
说到这个，他的情绪激动，控制不住咳嗽两声。
“爸你别激动。”
陆念心里发暖，鼻子堵堵的：“要是你跟妈妈出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念念，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怎么会惹上那种大明星？”
陆爸爸拉住她的手。
这些年的苦难，过早地给这个曾经英俊的男人留下岁月的痕迹。
他很瘦，眼窝凹陷，显得眼睛更大。
炯炯盯着陆念：“到底是怎么回事？念念，你，你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他当然知道陆念不会性骚扰，也确认这个养女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他只是怕，陆念一时想歪走错了路。
想到那五十万，陆爸爸还是有些不安：“是不是因为那个霍总？”
陆念一惊，脸色更白：“爸，你说什么呢？！”
难道，爸爸知道她和霍司州……
“五十万啊，念念。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陆爸爸眉头紧皱：“我怕你因为这份恩情，做不该做的事情……真要是那样，我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省得给你添麻烦。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瘦成什么样了……”
“爸，别瞎说！”
陆念急忙道：“我瘦是因为最近工作忙，霍氏有新项目，大家都在加班。霍总那么有钱，五十万也就是一顿饭钱……他根本没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会拿这个要挟我？”
“你好好治病，不要胡思乱想。”
眼眶潮湿，陆念忍不住把脸贴在他嶙峋的手背上：“爸爸，你要长命百岁。”
“傻孩子。”
陆爸爸的眼眶也有些潮湿。
大掌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他低声叮嘱：“念念，咱们可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做人，千万不能走弯路。人啊，一旦走错了路，想回头就晚了。”
“我知道，爸爸。”
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掌心，一滴透明的泪珠没入白色被子里，消失不见。
她走错了不止一步，也回不了头。
摸摸小腹，陆念心痛难忍。
但她确实要走堂皇正路，不要生活在阴沟里，一辈子见不得光。
*
呆呆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陆念浑身疲惫。
她的手始终压在小腹上，看着从窗户照进来的一小片夕阳余晖。
良久，她的眼睛干涩，才缓慢眨眨眼。
按亮手机屏幕，停留着的医院小程序跳转出来：
是否预约明天上午八点的妇产科检查？
是。
是否预约明天上午十点的人流手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