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
纸片人般的身影贴墙站立，薄薄一片，看起来快要碎了。
纪青澜忍不住放轻了声音，看到陆念仿佛被吓到般身体剧烈颤抖，迅速将手机背到身后。
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皱眉：“你没事吧？”
“没，没事。”
脸色苍白，陆念勉强牵起唇角：“想事情太投入，吓了一跳。纪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纪青澜的目光中露出几分心疼。
稚嫩的肩膀挑起生活重担，还要遇到这种糟心事。
也难怪她会害怕。
“刚查完房，过来看看你。”
顿了下，清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避不退：“我很担心你。”
陆念怔了怔，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还好……谢谢你，纪医生。”
“网上的事情我看到了。”
纪青澜眉头微皱，问：“你为什么会被停职？霍总不是知道你是女孩吗？”
直指重心。
心头泛起细微的凉意，一阵阵抽疼，陆念下意识摸腹部。
“事情闹得太大，对公司影响不好。”
她避重就轻，说：“事关公司形象，他本来就是霍氏总裁，总不能因私废公……”
“他知道真相，就不该稀里糊涂惩罚。”
纪青澜不满：“未免太苛刻冷酷。”
陆念说不出替霍司州辩解的话。
是啊，他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选择让她停职，把她一个人丢到舆论风波的中心。
这么轻而易举地舍弃她。
天平的两端，公司利益和她，她才是那个轻飘飘一文不值的垃圾，随时可以放弃。
早就知道他的无情，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奢望。
却又总是不争气地把目光看向他，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陆念啊陆念，你到底还有没有点骨气。
攥紧了手掌，眼睛里湿漉漉的。
她低声说：“公司为重。”
“商人果然冷血。”
纪青澜眉头依然没有松开，转而担忧看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脑残粉的想法不可理喻。今天泼过来的是水，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是其他危险的东西？你，有没有考虑过公开性别？”
闫雪的所有诬陷，都建立在陆念是个男人的基础上。
只要她公布自己的女性身份，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不行。”
陆念想都没想，坚定道：“不可以！我是陆年，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迎上纪青澜惊讶的眼神，她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
“不好意思，纪医生。”
愧疚笑笑，陆念抿唇：“我真的不能公布，我妈妈承受不起的……我被抱到陆家的意义，就是顶替哥哥，安抚妈妈。我不能为了一点名誉，不管妈妈的死活。”
同样，也不能为了所谓的爱情，伤害陆妈妈。
“陆念，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
纪青澜心疼又怜悯，看着她问：“网上的风波更大，你能保证停职不会变成开除吗？有这样的污点，你在首都呆得下去吗？你的名誉、前途怎么办？你以后难道要一辈子当个男人吗？”
他没问的是，难道她以后一辈子都不恋爱结婚，一辈子都顶着别人的身份，永远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吗？
她甘心吗？
“开除就开除。”
脸色雪白，陆念抿紧唇，带着几分倔强：“首都呆不下去，就搬去其他小地方……天地那么大，总不至于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她神色中透着几分执拗：“我就是陆年，当然要当一辈子男人。”
养恩大于天。
只要陆妈妈好好的，她愿意当一辈子假男人。
纪青澜眸光复杂，看着她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她的身高，在女孩中算是比较高的。
但是瘦，又白，看起来总有种娇弱单薄的感觉。
纸片人名副其实。
可她就是用这样稚嫩脆弱的肩膀，扛起了一重重生活施加给她的负担。
叫人既钦佩，又心疼，不自觉欣赏，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无法挪开。
“桃色新闻是最难澄清的，既然你不愿意公开性别，只能先采取降低影响的方法了。”
纪青澜的语气，一如既往得平稳可靠：“网友大多善忘，没人提起这件事就渐渐被遗忘了。我刚好认识一些人，可以帮你把舆论下去……你这段时间低调些，医院这里我会叮嘱护士多看顾你父母。”
沉默片刻：“只是要委屈你。”
他的安排再妥当不过，不但帮了她，还替她考虑到父母的安全。
“我不委屈。”
陆念眼睛莫名又红了：“谢谢你，纪医生。”
没证据可以证明的情况下，能把事情压下去就已经是万幸。
哪怕以后她要一直顶着“潜规则”、“猥琐男”之类的骂声，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说不委屈是假的。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陆念想，这大概就是她的命。
注定一辈子就只能任人践踏，像是阴沟里的生物，见不得光。
能这样就很好了。
看着她，纪青澜忍不住说：“我会再想办法，尽力还你清白。”
“纪医生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摇摇头，陆念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要感谢我，不如给个机会，让我请你吃饭。”
在陆念惊讶的目光中，纪青澜面不改色道：“毕竟你也算是我的患者。上次被打断，我总要检查下你有没有谨遵医嘱。”
陆念张了张嘴，刚想说自己不饿。
被他打断：“医生最讨厌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患者，你刚刚手一直按在腹部，是不是胃不舒服？”
触电般收回手，陆念心虚不已。
“是，是的。”
生怕被看出端倪，她硬着头皮道：“我就是想说，该是我请才对。”
她想不出其他合理的借口。
只能顺势起身：“毕竟，患者都是自己掏医药费的。”
纪青澜勾唇，露出极轻的笑意：“平常是这样没错，但我们的情况很不寻常。”
挑挑眉，他难得露出几分意气：“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当然！”
陆念忙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就不要跟我气了。”纪青澜抬手示意：“毕竟，没有让女孩子付钱的道理。”
陆念失笑：“我说不过纪医生。”
“还叫纪医生？”
“那，青澜？”
“嗯。”
*
医院的工作不能离开太久，两人就近在旁边的私房菜馆吃饭。
这家菜馆环境清幽，算得上首都的网红餐厅。
坐下刚点了菜，陆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安柚子兴奋道：“念念，你身后到底藏着哪个高人？还不如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