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眉微皱:“你怎么来了?”

    “听甘老病重,便顾不得更衣醒酒,急着赶过来看看。”

    燕凌九已远远看过甘老的病情,当时应该是秦帝动了怒,所以甘老被带去撞柱时,伤口很严重。

    这几日即便一直在休养、医治,可头顶的伤口迟迟没有结痂,一片血肉模糊。

    外伤还是其次,主要是甘老年纪大了,心力衰竭,看起来就奄奄一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

    燕凌九并不会医术,曾经恰巧知道一些提炼消炎药的方法而已。

    而这种情况,她带来的消炎药也无济于事。

    燕凌九是个聪明人,不想惹祸上身,将那点消炎药收起来,说出早已想好的安抚之词:

    “甘公子,别太着急,吉人自有天相。兴许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甘商临本来凝重的神色,在这一刻忽然有所沉缓。

    好一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燕凌九,这个冷傲冷静的女子,似乎随时都能说出令人惊艳的话。

    她,很独特。

    另一边。

    陈玉皎已回到森林里的作场间处理事务,冬霜回来报:“甘老爷子病重,许是活不过今晚。

    秦帝还御医长去了,依旧无能为力。”

    赢长屹的医术最好,可今日离京,去帮忙安排大批量的贝壳运京勘察事宜。

    陈玉皎眉心微微皱起,秦帝会派御医长去,说明秦帝也并不想让甘老死。

    如今朝中党派主要是世家、宗室。若甘老死了,赢太傅一党肯定会趁机上位,壮大实力。

    到时两个党派之间,将失去制衡。

    而且赢姓宗室里,本就有好些公子叔父当年就参与过夺嫡夺权。

    若宗室一家独大,兴许会威胁到皇权……

    而甘老那日在大殿之上虽然偏激,为人却又刚正不阿,一心为朝堂、为礼制。

    这样的人若真死了,不仅可惜,还牵一发而动全身……

    陈玉皎短短时间,脑中已是一堆思绪流转。

    她抬眸看了眼漆黑的天幕,一轮寒月高高挂着,孤寂、遥寒。

    不用想,龙台大殿里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此刻恐怕亦在捻棋沉思。

    若甘家忽然退场,朝堂这局大棋,又要如何操控。

    陈玉皎敛眸,对秋婉吩咐:“立即为我准备一些物事。”

    不到半个时辰,森林里一个白衣少年策马而出,快速朝着甘家的方向赶去。

    房内。

    许多人已被请走,只剩下一些至亲,和一批甘家所养的顶级坐堂大夫,共九名。

    甘家自己还投资了一家广德堂,自从陈家的医馆倒闭后,广德堂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九名大夫各有所长,基本日常的疾病或外伤,他们都能药到病除,在京中有所威望。

    此刻,他们全围在床前,施针的施针,熬药的熬药。

    其中为首的一个老先生,六十多岁,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看起来就医术非凡。

    “大公子,我虽无法医治甘老,但这一番行针,可令老先生多活两日。”

    两日,总比今夜便死了好。

    老者手拿一枚银针,就要朝甘老先生手部的一个穴位扎去。

    忽然,一道少年清冽的声音传来:

    “不可下针此穴!必亡!”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过去,就看到门口,一个甘家婢女领着个少年进来。

    那少年面容清秀、身形单薄,肩头挂着一个古朴的医药箱。

    他很瘦,看起来也就不过二十。

    下针那位老大夫眉头顿时皱起:“你是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毛都没长齐,也敢质疑老夫的医术?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