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皎已不再理会他,转过身,朝着高台之上的帝王深深行了个揖礼。

    “君上,方才臣女有所冒失,事后自愿领罚。

    臣女只是想言,被伤害后,不是道歉就可弥补。

    捅人一刀,说弥补也再无意义。”

    不是所有对不起,都可以换来没关系。

    “原不原谅,应该由当事人自己说了算。

    当事人,无论男女,皆应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胡言乱语!”左侧文官之首的赢太傅听不下去了。

    他是赢姓宗室,赢修堂之祖父,曾经太宗帝的亲兄长;当今秦帝、赢长屹等一辈的年轻皇子都得喊上其一声大公伯。

    他最是守旧,是皇家之封建、礼制的坚定维护者。

    赢太傅盯着陈玉皎道:“大殿之上,你打人不说,还敢言什么捅人一刀?

    即便是真捅谁一刀,也可坐下来好好商榷,依法解决。

    你自己家中之事,亦可自行有商有量,或寻县衙调解,何必闹到这龙台大殿之上?”

    “喔?”

    陈玉皎悠悠凌凌的目光落了过去:“依太傅此话,被捅一刀都坐下来好好谈?

    是不是他日六国侵占我华秦领土,杀我华秦将士,踏我华秦城池,赢太傅也主张懦弱处之、好言谈之?”

    “敢问、我们华秦之人的血性何在?傲骨何在?”

    句句逼人,凌然有力。

    “你……”赢太傅难得被怼的脸色一片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全殿众人也语塞了好片刻,谁也没想到她会将此等家事牵扯到国之大事上。

    但赢太傅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很快反应过来,拱手对高台之上的人行礼道:

    “君上,这不过是陈家小女自己的家事,是她一个女子咄咄逼人,与夫家闹翻。放眼天下,哪个女子有她这般胡作非为?

    没必要因她一个人谈什么立法之事,更没必要在这龙台大殿,让文武百官都听她逞口舌之利!

    应当将其逐出去重惩,以儆效尤!”

    “谁说仅有我一人?”

    陈玉皎亦朝着秦帝拱手行礼,郑重道:

    “君上,秦宫外还有几十名女子,皆有滔天之冤。”

    “她们有的来自官府之家,有的来自民间。她们皆为华秦子民,皆是君上所恩泽庇护下的百姓。”

    “民心所向,乃国之本。”

    “恳请秦帝广开言路,倾听百姓之声,共筑华秦盛世之基!”

    她躬身行揖礼,明明是女子柔弱的身姿,气场却丝毫不亚于现场任何大臣。

    全大殿满朝文武后背皆渗出斑斑冷汗。

    区区女子,竟敢把家事往国家社稷上扯!这是用言论激绑秦帝!

    好大的胆子!

    副台上的赢长屹清贵深敛的眸中,却是投下一抹深沉的宠溺、欣慰。

    这才是那个玉华。

    陈家之女,玉华公主。

    等了七年,她,终于归来。

    而躬身行礼的陈玉皎,此刻心中只有一份坚韧,在等那人的反应。

    本以为他到底会有所动怒,但只听得一声低沉威严的命令落下:

    “带上来。”

    一会儿时间,战明曦与约莫几十个妇人,全被黑御卫带到大殿之上。

    她们个个跪地趴着行礼,身体都在颤抖。

    连昔日无法无天的战明曦,此刻也匍匐着,身体在微微发颤。

    那是喜怒无常、杀伐果断的暴戾秦帝……听说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帝王……

    陈玉皎直起身看向她们,从容安抚:

    “你们有何冤屈,尽可直言。”

    “臣女……”

    “民……民妇……”

    女子们个个吓得瑟瑟发抖,颤抖哆嗦个不停,连头也不敢抬。

    她们的确太害怕了,在家里是被欺负的命,还从没有见过这般大场合,尤其未见过九五之尊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