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两年……
周闲端起杯子，把已经凉掉的水喝完，从旁边拿了手机，苍白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几下，然后，递给霍文煜。
霍文煜伸手接过，视线下移，仅是片刻，脸色由疑惑到震惊，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
“你......”
惊骇的目光直直望着周闲，嘶哑的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突然想起什么，骤然起身往外走。
“我去找岑汐！”
周闲伸手拉住他，“煜哥，如果要让岑汐知道，我一开始就告诉她了。”
霍文煜完全不赞同，“可是......”
“没有可是。”
周闲打断他，把他拽回沙发坐下。
“连你都是这种反应，你觉得，岑汐受得了吗？煜哥，如果你是真心疼她，就不要毁了她现在的生活。”
霍文煜垂下头，俊脸闪过挣扎，最后，还是试图说服周闲。
“岑汐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到时候她会比现在更痛苦，她现在受不了，以后会更受不了，周闲，你不要......”
“她不会知道，我最后会离开南尧，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今晚，我已经让她失望透了，她会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我们不见面就行了。”
周闲把今晚的事简单跟他说了，霍文煜的脸色由惊怒到恍然大悟。
“所以，刚才阿曜接了岑汐的电话，急匆匆跑开，是因为岑汐......”
他话音攸的止住，望向周闲，喉结滚了滚。
“周闲，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今晚若是......你这是把岑汐彻底推给阿曜了。”
周闲垂着脑袋，唇抿的苍白，苦笑。
“不狠心推她一把，她总把心思放我身上，就算秦时曜再纵容她，时间久了也不好，男人的那点自尊心和醋意，我懂。”
他不知道秦时曜对岑汐的爱有多少，但他觉得，像秦时曜那样骄傲的男人，如果岑汐不能对他专一，时间久了感情容易出问题。
霍文煜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下意识想劝。
“周闲，你别什么都为她想，你也为你自己想想，你......
“煜哥。”
周闲把霍文煜杯中凉掉的水倒了，拿起一旁的茶壶，重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你只听到我对岑汐有多好，你不知道岑汐对我有多好。”
当年他被周良民打的半死不活，又发高烧，如果不是岑汐把他带回家，他可能都活不过那晚。
老爷子出事，没错，他是退了学帮她，但如果不是岑汐，他可能都不会参加高考。
那时候他想法很简单，反正周良民不会供他读完高中，更不会让他上大学，他就在常安混混日子，等成年了就跟朋友借点钱，盘个店开个网吧或者游戏厅，每天带着一帮人胡吃海喝，日子比谁都自在，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
后来觉得不能荒废学业，一开始是想还岑汐的救命之恩，也是觉得抢她的零花钱不厚道，所以给她的补偿。
他没钱，她功课差，所以就帮她补习，不想被她看扁，他也开始认真听课。
“给她补习的时候，那丫头天天夸我厉害，我都被她夸的飘飘然了，学习也带劲，我能顺利读完高中，也是因为岑汐，要不是她求老爷子把我弄到面馆，给我开工资，我也没钱交学费，吃饭的钱都没有，早辍学了。”
周闲握着杯子，指尖发凉。
“那傻丫头，把我看得比她的命还重要，我跟人打架，她会毫不犹豫的替我挡刀，我发个烧，她能一整夜不睡觉守着我，觉得我挣钱太辛苦，骗我去上课，其实是偷偷跑出去给人发传单，后来老师找到我我才知道，骂她她还犟，说要退学跟我一起赚钱，被我揍了一顿才消停。”
“那时候年轻气盛，混的圈子挺大，鱼龙混杂的，里面有胡搞乱搞的人，岑汐临近高考的时候，我被人摆了一道，面馆里被人家放了枪，又被举报。”
“当时林明不在，出差了，岑汐知道只有他能救我，身体还有点不舒服呢，就一个人坐了八个小时的车去找人，书包被偷了，钱和手机都没了，走了大半个城市才见到林明，这事比较麻烦，林明查了两天，我被关了两天，她就在派出所外面坐了两天。”
这事把岑汐吓坏了。
她说看见警察把他带走，整个人都懵了，去找林明的路上的就想着，如果他有事，她就不读书了，拼了命也得把他救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去坐牢，想方设法要瞒住她的一个原因。
周闲抬起黑沉的眸子看向霍文煜，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郁的无力感。
“如果位置颠倒，岑汐也能为我放弃她的人生，煜哥，你说，如果她知道这些，她能受得了吗？她是你妹妹，你忍心让她下半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霍文煜闭了闭眼，终是把他的手机还给他，发白的指尖抹了把眼睛，沉默了良久才道：
“那为什么是霍文菲？为什么你偏偏选霍文菲？”
周闲把他刚才给的烟含在嘴里。
“霍文菲最合适，如果是别人，岑汐肯定不相信，毕竟就算我喜欢上别人了，也不至于把她抛弃，但霍文菲不一样，我知道她和霍家的恩怨，我喜欢上她恨着的人，为了霍文菲远离她就合情合理了。”
霍文煜一把抢了他嘴里的烟，掰断丢进垃圾桶，“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今晚为什么又突然说了？”
周闲往后仰，没骨头似的窝进沙发。
“一直就没打算告诉你，但是今天，我就想好好跟岑汐过个除夕，结果在这看到霍文菲，我有点没控制住情绪，跟她坦露了袁杰的事，她因为对袁杰的愧疚，对我很容忍，这倒是好事，但这事挑开，她对我的警惕也会越来越多，束手束脚，影响我的计划，而且，”
他顿了下，脑子里是岑汐离开时泪盈盈的脸。
“虽然我逼着岑汐远离我，但我也会痛的，今晚我又伤了她，伤的很彻底，多来几次，我可能会撑不住，所以，我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我想早点离开。”
霍文煜紧皱着眉头，“你明知道岑汐恨霍家的人，却还是进了荣风集团，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报复？”
周闲嗤笑，“报复？也算吧，我的目标是整个荣风集团，我要把整个霍家都给岑汐。”
霍文煜一震，少许，摇头笑道：“怎么说我也姓霍，你这么坦诚，不怕我告诉霍荣华？”
周闲道：“以前是不敢的，虽然当初你去常安找过岑汐，表达了善意，但我对你其实也没太多好感，后来进了荣风集团，我观察了你们每一个人，我知道你跟霍荣华的关系势如水火，对你有了点信任，如今，秦时曜爱上了岑汐，你和秦时曜是兄弟，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岑汐，秦时曜也不会让你伤害她，我很放心，你不会出卖我。”
霍文煜沉吟，“所以，你想我回到霍家帮你？”
周闲摇头，“如果你能回来最好，毕竟让你得到荣风集团更容易，我相信如果是你当家做主，你能护好岑汐，但是，你的人生我没资格干涉，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医生，只是我后面可能需要你做些事，我希望你能帮忙。”
说完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你是因为顾及着老爷子，才迟迟没做出反抗，你放心，我会做的很隐晦，表面不会有动静，等荣风到了岑汐手里，才会闹出动静，到时候，”
到时候老爷子可能已经不在了。
医生说了，老爷子很难熬过明年这个时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霍文煜听懂了，他沉吟许久，劝道：“如果你只是希望岑汐过得好，秦时曜会守护好她，我不是不让你动霍家，我是觉得，你应该留更多的时间......”
“煜哥。”
周闲打断他，“我说了，你的人生我没资格干涉，我希望我的决定你也不要阻止，我这人就是犟脾气，如果我是听劝的人，岑汐现在是属于我的。”
见他的面色是不容置喙，霍文煜沉沉叹了口气，“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但是这些事，必须告诉秦时曜。”
周闲垂眸，“别，我试探过了，他不听，其实他不听是对的，如果他知道，你觉得他该不该告诉岑汐？如果告诉，非我所愿，也非他所愿，如果不告诉，对他来说是个心结，万一岑汐以后知道也会怨他，影响感情，所以，他不知道最好。”
霍文煜不是很赞同他的决定，“周闲，如果你想把荣风集团给岑汐，这事秦时曜做起来更容易，我去跟他说，让他暗中收购就行了，你就别......”
周闲再次打断他，“秦时曜给她的，和我给她的不一样，我想亲手送给她，煜哥，成全我吧。”
“你……唉！”
霍文煜沉沉叹口气，没再吭声，视线落在已经黑屏了的手机上，交握的双手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