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君岁宁不想走这窄桥了,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只是方才那女子的话,越庭欲必定是听见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心……
她调转方向,牵着他快速往来时的路走去,深怕走慢了一步,那女子又要说些什么。
走了十几丈远,越庭欲的脚步忽地止住,他声色平静,好像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你怎么了?”
他不难过,亦不伤心,甚至有些不解,如同根本没有被戳到痛处一般。
可在君岁宁的心里不是这样,她认定他是会难过的,即便是铜墙铁壁般的人,被说到短处痛处都会不可抑制地难过,而他现在的平静,或许都是伪装出来的。
一定是伪装的。
“没事。”她不敢说,深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即便少女隔着面具的声音本就沉闷些,可越庭欲还是听出了不同。
他不由分说地摘下了她的面具,猝不及防地被摘了面具,她的神色还未来得及收敛,眼中满满的担忧之色和忧虑的眉心……全然落入他眼中。
很快,那些担忧和忧虑变成了惊诧和紧张。
“你摘我面具干什么?”岁宁伸手,将面具抢回来,语气中不掩气愤。
而她的气愤,也只是在掩饰刚才被看穿的神态罢了。
“公主……”越庭欲面朝着她,平稳地说道,“是觉得刚才那女子说的不对吗?还是她说到了公主心坎里?”
虽然君岁宁被摘了面具,但她此刻根本不想去摘越庭欲的面具,让他戴着面具吧,戴着面具伤心总归不会让她看见,他也是要面子的。
君岁宁心疼他都来不及,自然不会生出摘他面具的想法。
“没有!我绝不会这么想!”她嘴里反驳着,脑袋里飞速运转,想着要怎么说才能证明自己不在乎这些,“在我心里……那些外在的东西都不重要!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心意相通,什么太监不太监的,根本不重要!真的!”
说完,她还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只为了看起来更有信服力。
越庭欲看她满脸写着“相信我”三个字,再怎么后知后觉,现下也明白了她为何这样。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公主,确定不在乎?”
“真的啊,我怎么会骗你?”君岁宁眼中犹如写着诚挚两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狐狸面具。
四周都归于寂静,宁静的夜中,只有微风呼呼声。
许久都没等到他的言语,岁宁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真的相信,自己不介意他是太监。
忽地,听到眼前之人轻笑了一声。
君岁宁莫名看向他,眼神有些复杂,他是真心觉得好笑吗?这是一件能发笑的事吗?
自然不是!
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是她被砍去身体上的一个肢体,然后有人对她说,没关系的不在乎你是残缺的,她能笑出声来吗?
总不能是感动到发笑吧?
哦……她大概明白了,是自嘲的笑。
没错了,是对自己的自嘲,对改变不了命运的深深无力。
君岁宁想通后,愈加担忧他,这已经发生的事,神仙也没办法改变,只能靠他自己彻底放下、接受、释然……
“公主觉得不重要,是因为公主还不明白,那有多重要。”他轻笑后,缓缓说道。
他的声音,宛如玉音清脆,低沉而磁性,回荡在宁静的夜色中。
君岁宁微微仰头凝视着他,老气横秋地叹了叹,而后轻声开口,“阿欲,失去的东西即便再重要,它已经失去了,何必非要我明白重不重要。”
少女沉静发言,嗓音轻轻的,其中担忧之意根本掩饰不住,又仿佛是在嘱咐他,又害怕伤害到他的心灵。
而她看不见,狐狸面具下,原本因轻笑而勾起的唇角,僵硬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