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瑞是沈文进的老大哥,在国外什么奇异的事情没见过,什么荒唐的笑话没听过,吃过的盐更是比沈文进吃过的米还多。
但是现在,听到沈文进的这个理由,表情还是忍不住扭曲了一下,紧接着,窜上头的荒唐感差点把他气疯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沈文进,然后抬手,啪啪啪的几巴掌打在他的后背上。
“荒唐,你小子太荒唐了,为了一个梦嫌弃自己的孩子!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如果是别人,沈文进或许辩解的想法都没有,但面对驰瑞,沈文进自嘲一笑,将脸埋进手里,掩饰住眼底的慌乱和痛苦。
“是,这事的确荒唐,这个梦出现不是第一次了,我一闭上眼睛,就是梦里面温瞳躺在血泊里的模样……”他声音有些发哽,双手颤抖,全身颤栗。
他是真的怕。
驰瑞即将出口的呵斥被他咽了下去。
这小子他了解,从认识他就知道这小子对媳妇的那份在意,尤其是,他没有办法在她身边,没有第一时间照顾她,保护她的那种无措,这也难怪。
人心都是肉长的,和一个还没有成型的小肉球相比,温瞳对于沈文进来说,更重要。
“你小子,真是……儿女情长,没出息。”
话虽然这么说,但驰瑞的眼里却全是无奈,没有嫌弃。
“知道你担心,不过,你个大老爷们是不知道那孩子对温瞳和你爹娘的重要性的,你既然担心,不如和王婶好好说一声,多照看温瞳,王婶和比你细心实在啊。
要还是实在担心的话,早早联系一个县医院产科的床位等着,提前咱就住进去,等温瞳生产那几日,我怎么都能给你腾出一个假期来,让你陪着媳妇把娃生了,行了吧。”
沈文进倏然抬头,有些讶然地看着驰瑞。
驰瑞拍拍沈文进的肩膀。
“你小子想事情太偏激了,事情有无数种解决的办法,不能再钻牛角尖了。”说完,驰瑞想到沈文进那性子,立刻问“你没和弟媳说不要孩子这话吧。”
沈文进立刻摇头,“没来得及说。”
“那还行,不过,既然弟妹怀孕了,这短时间内没法离开村子,那个江夏就不能留下了,还是要打个招呼。”
沈文进这次倒是没拒绝。
“放心,不会亏待了她的,那附近比道河村好的村子不少,咱们往好了给她挑,不会让人说闲话的。”
驰瑞好不容易给沈文进做完心理工作,忍不住叹口气。
“你小子好歹媳妇在华国,想见就能见,我啊,想要见媳妇一面,可难着呢。”
沈文进好奇地问“嫂子没有回来吗?”
驰瑞目光冷了下来。
“你嫂子啊,为了我,可是命都不要的好女人啊。”
说完,驰瑞喃喃。
“等我这边的事情稳定下来,就亲自去把你嫂子光明正大的接回来。”
——
沈文进离开后,温瞳借口身体不舒服回了房间。
沈父顿时紧张了起来,等温瞳离开,小心翼翼地问王岚书。
“瞳瞳不会是被我那一缸子打坏了吧。”
王岚书失笑“你那一缸子还能是个铁锤啊,把人就打坏了。”
“那咋会不舒服。”
王岚书看了看关上的门,看似答非所问道。
“这文进转业,可能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情。”
现在当兵的,哪个不是十年起的,没有提干的,这个时候转业,那也是三四十岁了,媳妇不年轻了,孩子也长大了。
要是表现好的,提干了,那这辈子就都要为队里奉献了,更别提什么家人什么生活了。
这种男人的妻子才是最难的,他们是让人敬仰的军嫂,但却要一个人背负家里的大事小事,要操劳半辈子才了。
她心疼温瞳,那么好的儿媳妇,自然不想让他吃这份苦。
而且,都是为国奉献,在哪奉献不是奉献,既能顾得了大家,也能看得上小家,那多好。
沈父掏出积攒下的一点肉票,高声喊着沈文家。
“去,打点肉,给你嫂子做肉吃,补一补。”
沈文家急急忙忙跑出来,拿过沈父手里的肉票,却是愣住了。
“爹,就这点票?”
“对啊,就这点。”
“有点少吧。”
“少啥,这个肉打来是给你嫂子和文俏吃的,一大一小,能吃多少,快去。”
沈文家脸上带了些丧气,但还是乖乖出门去打肉。
而屋内。
温瞳将所有的东西再次翻了出来,确定没有多拿什么,也没有少拿什么后,坐在炕上出神。
这次,是真的要想办法离开了。
虽然这是从她重生后第一天就确定的事情,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心却是又怎么都放不下了。
尤其是对沈家父母。
都说亲生父母是前世修来的缘。
可是如此将她当亲身女儿看待的公婆,才是她修了三生三世才能换来的。
她转了一圈,看到屋子里挂着的一个老式的木质相框。
相框是一个长方形的,一个就要有5238厘米那么大,这样将所有的照片排列塞进去,能塞了不少。
里面大部分是很温瞳和沈文进的结婚的时候去镇子上照相馆照的。
而在最边缘的地方,一张全家照被遮掩了一半,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清楚。
她走过去,将大相框摘下来,将里面的那唯一一张的全家福翻出来,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两下,收到空间内。
然后,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而这封信,是寄到距离道河村上千公里,更靠近华国边缘的某个牧场的。
收信人,便是温瞳的亲生父母。
从重生回来,温瞳便没有见过亲生父母。
但是,她却记得,自己上辈子去世时候,最后一次见到父母,他们的头发几近花白,母亲在她的遗体前哭得晕厥了过去,而原本挺直的背,早就佝偻了下去。
而永远那个如君子端方的父亲,双手上全是老茧,眼睛甚至有一只瞎了。
在失去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后,他没有哭,但只有温瞳知道,他的父亲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坐在桌前,少了棍子,用棍子上的木灰在自己的衣服上一遍又一遍地描绘一些小儿才去写的字眼。
而那些字,就是父亲在她儿时,握着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教给她的。
他的父母一生不幸,却将他们全部的爱与心血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上一世为人女,早早离开父母是她的错。
这一次,她要好好地陪在他们身边,再也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