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宴亲自去了骨科,拿了林与幼昨天拍的CT片子。
他一边将片子发去圣彼得医院的骨科,让医生会诊,一边去见了佑安医院的骨科医生。
各方意见差不多,但都是不好。
他心情覆上一层晦沉,叶颂又在这个时候,快步到他身边。
“宴总,您之前让我去查,少夫人和顾贺交往过的说法是从哪里来的,我找到少夫人以前在学校的几位朋友,已经问清楚了。”
“嗯。”程京宴没在原地停留,依旧朝着丢丢的病房走去,叶颂跟在他身边低语。
程京宴神色淡漠地听着,听到那个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的答案时,眉头还是蹙了一下。
“……几个人的说法对得上,他们没时间串供,所以应该就是这样。”叶颂说完,也有些屏气。
最开始程京宴让他去查这件事,他还以为程京宴只是吃醋,介意少夫人的“前男友”。
但这一番调查下来,显然不是如此。
竟然还关乎少夫人的母亲……
程京宴看向走廊的窗户,外面的天色有些暗。
他想起林与幼以前提起她妈妈时,总是既气她太懦弱,又心疼她太懦弱,但更多还是爱和思念她的模样,眼眸暗了一度。
“老宅那边,让人盯着。”
叶颂明白。
说话间他们也走到病房门口,程京宴抬了下手,叶颂点头离开,程京宴独自走进去。
丢丢最先看到程京宴,挥手:“姐夫!”
程京宴原本压在眉间心上的阴霾,顿时被拂去了一些,眼底柔和:“嗯。”
他走过去,抱起丢丢,让小家伙坐在自己的腿上。
有人抱着,丢丢本来不想吃了,便又多吃了几口,一副卖乖的样子。
程京宴摸摸他的脑袋,想了想说:“等回樊楼,我把那艘船模,给你研究。”
丢丢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是那个打跑了海盗,当地船员送姐夫的模型吗?”
“嗯。”
要不是身上还贴着监护仪器的线路,丢丢都想跳起来了,他可喜欢那个船了,但姐夫只给他看过一次。
更没想到,姐夫还说:“我其实有一整套,六艘船,在收藏室。”
“哇!!”
程京宴的收藏室,都是昂贵物品,林与幼都没进去过,更别说丢丢。
他小屁股在程京宴的大腿上扭了扭:“那、那可不可以给丢丢看看?丢丢只看一眼!绝对不会弄坏的!”
程京宴扬眉:“嗯,可以。”
丢丢立刻抱住姐夫的腰,在他怀里高兴得蹭来蹭去,呜呜叫着,直接让程京宴想起他爸养的那只拉布拉多,有些好笑。
林与幼get不到两个男人的话,甚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船。
她对程京宴兴致缺缺,也没兴趣了解,将最后一勺米粥喂给丢丢后,便起身去洗手间洗手。
程京宴看了眼林与幼的背影,将丢丢抱起来,让他站在自己大腿上,从不白白付出的宴总,开始跟小家伙索要回报了。
“姐夫对丢丢这么好,丢丢是不是也应该帮姐夫一个忙?”
丢丢点头如捣蒜,眼神坚毅:“嗯!”
别说是帮忙,这会儿程京宴说要撬动地球,他都可以“舍生取义”,用自己的小身板当他的支点!
于是等林与幼出来,就看到护士将一张空病床移了进来,放在丢丢的病床旁边。
她愣了一下,心忖这难道不是VIP病房?还有别的病人?
直到护士将写着她名字的牌牌挂在床尾,她才明白过来,这是给她准备的,更愣了:“我怎么了?”
“你的腿。”程京宴看着她,“你现在,必须马上住院接受治疗,否则你哪天走着走着,骨头就断了。”
现在住院?
林与幼一听就不愿意:“是你在吓唬人还是医生在吓唬人?去拍片之前,我感觉自己没什么问题,突然就这么严重?”
她不愿意,“等丢丢出院再说。”
“就现在。我已经让圣彼得的医生过来参与治疗。”
“你!”
林与幼微恼,“你都没问过我!”
程京宴挑眉:“那问问丢丢,让丢丢做主。丢丢,你觉得姐姐应该现在就治病,还是等你出院再治?”
林与幼觉得他这个提议就荒缪:“丢丢知道什……”
“那当然是现在啦!”丢丢盘腿坐着,“姐姐,你害怕医生吗?丢丢也害怕,但丢丢有姐姐在就不怕,姐姐有丢丢陪着也不要怕嘛!”
林与幼张嘴,但语塞。
丢丢眨巴眨巴眼睛:“在医院治病,丢丢很有经验的,丢丢教姐姐呀~”
林与幼被他这两句话说得,心软又心疼。
程京宴示意,一副“你儿子都这么懂事了,你还要继续任性吗”的表情。
“……”林与幼确实无话可说,瞧丢丢积极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被程京宴收买了。
这个男人,太清楚只要丢丢一开口,她肯定会缴械投降。
“你都安排好了,我现在除了接受,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程京宴捏她的下巴:“说得这么委屈?我不是为你好吗?”
“你是为你的知知好。”
“知知不是你?林知岁?”
“你说是就是吧。”
林与幼的治疗不需要开刀动手术,医生先是固定好她的那条腿,然后外敷药内输液。
没用药之前,林与幼真觉得自己那条腿还好,一用药反而疼得不行,路都走不了。
医生却说这是正常的,就是要把蛰伏的病根挖出来,一举铲除才能康复。
林与幼并不是一个很娇气的人,这种程度的疼,放在平时,她可以忍着一声不吭,但现在程京宴在,她就有了脾气。
药片太多太苦太难吃,要吃糖吃,糖还要那种“吃起来不太甜的糖”;
输液多了,想上厕所,腿动不了,程京宴抱她去洗手间,她嫌他的姿势不方便,又嫌他的臂弯太硬,硌到她了;
虽然是腿伤不是手伤,但还要程京宴喂她吃饭,她要么嫌饭菜太烫,要么嫌饭菜太冷,无处可嫌便说不合胃口……
而每次程京宴都是纵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俨然二十四孝好人夫的样子。
南颂有幸目睹过一次现场,忍不住私下对林与幼说:“你比丢丢还像三岁小孩。”
丢丢掰手指头:“丢丢四岁八个月啦!”
南颂啧声:“果然被爱的人有资格作。”
林与幼只是呵了一声。
“放在半年前,我都想象不出,宴总对你这么予取予求、体贴入微、任劳任怨。”南颂唏嘘不已,简直卑躬屈膝。
林与幼调整那条伤腿,淡淡道:“那当然了,我现在可是知知,他的白月光,他的朱砂痣。”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很怪异呢?”南颂纳罕地看着她,“你在吃自己的醋?”
“我有病吗吃自己的醋?”林与幼扭开头,挠了挠两三天没洗,有点儿痒的头,“程京宴去哪儿了?”
南颂看到她的动作:“你不会是要喊宴总帮你洗头吗?算了算了,我去外面的理发店,帮你雇两个专业的来。”
奴隶人家也要有个度吧,人家上要照顾个小的,下要照顾个作的,还要抽空接公司电话,赚钱养家,啧啧。
林与幼本来想同意,但她转念想起,知知帮程京宴洗过头,于是就不干了。
“不,就要他帮我洗。”
他不方便的时候她帮他,现在她不方便,就要他来伺候她。
南颂竖起大拇指。
估摸宴总活了二十几年,都没这段时间伺候人多:“行吧,我去帮你找宴总,然后我就不过来了。”
林与幼随口问:“你要去哪儿?”
南颂拎包,对她wink一下:“找林少爷过成年人夜生活~”
“……”
不对。
等等。
林与幼想问她跟林少爷不是分手了吗?什么时候复合的?她怎么不知道?
但南颂已经摇曳生姿地走了,林与幼靠回床头,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是老宅程奶奶身边的春姨发来的,一张照片。
夜里拍摄,很不清晰。
林与幼保存到相册,调高了亮度,可以看到有一个人,趴在软禁许枝梨的那间房子的门外。
她的表情渐渐收了起来。
她钓的鱼,似乎开始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