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两条路,林与幼都不想选。
她既不想留在沪城,也不想和丢丢分开。
江不言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他的方向拽了一下。
林与幼走路其实是绷着脚底,用脚趾和脚后沾地,他这么一拽,她毫无准备,脚心踩在地上,强烈的痛感立刻卷遍她全身。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声“啊”,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江不言及时搂住她的腰,嗓音也冷了下去:“脚底受伤?你是在老宅挨了家法?”他知道她为什么急着带丢丢走了,“程家知道丢丢和你不是姐弟了?”
林与幼错愕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丢丢不是……”
这个猜测,江不言早就有了。
从她那个后妈来医院闹事起,他就有这个怀疑,只是不愿深究,也不愿调查,毕竟林与幼都不愿说的事,他何必追根究底?
林与幼对这个男人最多的感想就是,他太聪明了。
江不言眉头紧皱:“京宴没有护着你吗?他看着你挨打?”
林与幼毫不犹豫否认:“他不在老宅,不关他的事。”
江不言:“他还没回来吗?”
“回来?”林与幼注意到他的用词不对,“你知道他出门了?”
程京宴昨天晚上匆匆走的,连程迢迢和程斯以都不知道他不在沪城,联系不上都只纳闷为什么电话打不通,而江不言脱口就是他“还没回来”,足见他知道内情。
林与幼立刻问:“他去哪里了?”
“他动用人脉找一个人,那个人刚好被新加坡警方抓住了,他应该是去新加坡见那个人吧。”
程京宴说了,不惜一切代价,在三天内找到那个房东,所以动用了很多关系,而所谓关系网,就是纵横交错,那个提供消息的人,刚好也是江不言的关系网,所以江不言才会知道这件事。
林与幼追问:“什么人?”
“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他以前的房东。”
“房东……”林与幼喃喃,程京宴自己都说,他高兴的时候买一套房子,不高兴的时候也买一套房子,他这一生,也就只有两个时间需要租房子。
一个是他大学时期,被家里断了经济狼性教育,在国外和江不言租房子。
一个是他和他的枝枝在巴黎租房子。
如果是前者,江不言不会不知道他找什么房东,所以这个房东,必然是后者。
再想到,程京宴曾经说过,他怀疑许枝梨不是那个枝枝,林与幼也就明白了,他估计是去找那个房东确认枝枝的事情了。
唉……
哪怕没有发生老宅的事,程京宴也让林与幼有些难过,他居然在他们婚礼前两天,跑去国外找枝枝。
还因为找枝枝,回不了她的消息,也接不了她的电话。
林与幼此时此刻该是什么心情呢?
只能说,她终究不是程京宴心里,最最在意的那个人。
林与幼扶着一棵树,在花坛边坐下,丢丢的药没办法解决,她心绪乱糟糟。
“还有一个办法。”江不言到底是不忍心她这么困苦,“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每周亲自去给丢丢输液。”
林与幼愣愣地抬起头看他,他说,“这是唯一一个,把药带出医院的办法。”
林与幼咽了一下喉咙:“又要麻烦你了。”
江不言摇头,又看了看医院:“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怎么了?”
江不言只说:“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回来。”
他大步跑进医院。
林与幼只好继续坐在花坛边发呆。
过了几分钟,她又条件反射的想拿出手机,再试着给程京宴打个电话,但,摸了个空,然后才记过来,她的手机被秋姨没收了,想做什么都没办法。
而且现在给程京宴打电话,他们能说什么?
他们什么都说不了,她面对不了他,否则也不用逃了。
他们的第一次的时候,就是她在小南国求他收下她后,他们在浴室做,程京宴在她的耳边问,她是不是第一次?
她当时太害怕了,怕好不容易攀上他,他又不要她,那丢丢的药费怎么办?她硬着头皮点头:“……我是。”
好在她本来就没什么经验……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过经验,反应很生涩,程京宴没有起疑。
后来有一次,忘了他们是在谈什么话题,总之,程京宴随口说了一句:“我在意这个,我有洁癖。”
她记得自己当时遍体生寒的感觉。
她只是他的替代品,他的情人的时候,他都介意她是不是第一次,更不要说,她是他的妻子。
她非但不是第一次,甚至还跟别的男人有了一个孩子,这些年隐瞒身世养在身边,付出一切,感情如此之深,别说是他那样身份的男人了,换成任何一个普通男人,都不可能接受得了的。
人都是有底线的。
这是很多人的底线。
他程京宴又不是找不到女人了,凭什么要“破鞋”,凭什么要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凭什么替别的男人养孩子,谁知道她对那个孩子那么好,不是因为对孩子生父还有感情?谁能挖出她的心来看一看,她心里到底有谁?
无解的,她和程京宴,就是没可能了。
因为没可能,所以她才走。
她不想被程京宴质问,也接受不了程家的质问。
但,也还好。
还好她和程京宴领证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他们这场婚姻不会长久的准备,所以现在没有特别突然。
这场婚姻,其实连一个月都没撑住,算起来才三个星期。
风水轮流转,除了换她挨家法和关禁闭,还有转她也在婚礼前夕婚姻破碎,就像当初的许枝梨一样。
一报还一报啊。
她毁了她一次婚姻,她也毁了她一次婚姻,真“公平”。
林与幼恍恍惚惚地想着,直到视线又一次出现江不言。
他快步从医院出来,手里拿着个袋子,到她的面前,直接蹲下,拿起她的脚。
林与幼愣了一下,下意识缩回,江不言抓紧了:“别动,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原来他是回医院拿药了。
“我自己来吧。”林与幼抿唇。
“这里是医院,我是医生,你见过哪个医生让患者自己处理伤口的?”
江不言没理她的拒绝,拆了一瓶双氧水,倒在无纺纱布上,将她脚底的血和脏污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用碘伏消毒,最后才上药缠纱布。
他做得又快又细致,比她胡乱涂药好多了。
江不言仰起头,风吹他额前碎发飞起,脸颊痣清晰:“除了脚底,还有哪里受伤?”
林与幼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应该没折。”否则她走不了路,只是被打得很重,一动就疼。
江不言卷起她的裤管,沿着她的小腿摸索了一番:“这个要擦药酒,我回去拿药。”
林与幼拉住他:“不用了,我到了地方自己处理。我该走了。”
江不言蹙着眉,将剩下的药和纱布装起来给她:“一天两次。”
林与幼说谢谢。
江不言又摸索了一下身上,找到钱包,打开,只拿走了身份证和别的证件卡,剩下的现金和银行卡,全留在里面,整个钱包塞给她。
林与幼的眼眶突然就红了,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这二十几年来,她都是靠自己扛过来,极少极少有求助别人的时候,也极少极少,有被欺负得这么惨的时候。
江不言摘下自己的手表,拿起她的手,替她戴上。
他的手表是皮带的,扣到最里面的小孔,宽松倒是刚刚好。
戴好了手表,江不言却还没放开她的手。
林与幼缩了一下,他才低声道:“你当初,应该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