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以在思考了一小段时间后,语气如常那般平和:“带你出去,倒不是很难,但我又为什么要帮你呢?与幼。”
“……”也是啊。
他们算起来,只是关系尚可,但不太熟悉的朋友,仅此而已。
而她林与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骗婚,骗了程京宴,骗了他们程家人——若是早知道她有孩子,程家无论如何她都进不去,而他一个程家人,事到如今,又为什么要帮她呢?
林与幼低下头:“我现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许给二哥你,这个要求,算我冒昧了。”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东西可以给我?”程斯以峰回路转,林与幼不理解地看着他,他却只是问,“离开沪城,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可能去禹城吧。”林与幼眼下能想到的,就是去投奔南颂……但说到南颂,南颂最近也出事了,联系不上,生死不知。
林与幼最近身边的事,其实不算少。
程斯以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老宅,送你离开沪城,但去哪里,我定,怎么样?”
林与幼皱眉:“你定?”
“我不会把你卖了的,只是可能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就当是报答我了。”程斯以的声音很轻。
他们一直在黑暗里说话,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放心,不是杀人放火,也不会危害到你或者京宴,纯粹是我自己的事。”
虽然林与幼完全不知道他想让她帮她做什么,但细想想,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可以让他图谋不轨的,所以她没有考虑很久,就答应了:“好。”
程斯以站起身,手伸给她:“走得了路吗?”
“忍忍走得了。”林与幼没有抓他的手,而是扶着墙站起来,程斯以看了看,点点头:“再等一会儿,我让人带你出去。”
林与幼点头。
程斯以先走。
没过多久,禁闭室的门就被人悄悄打开,打开后,外面安安静静,空无一人,林与幼忍着脚底的疼走出去,看到地上被丢了一套衣服,是老宅佣人的统一服饰。
她心领神会,立刻换上,当然,也不忘回头关上禁闭室的门,稍微掩饰一下。
她低着头,脚步又快又慢的,沿着走廊离开。
这条路她走过一次,还算熟悉,转弯时,她猛地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本能地吓了一跳。
对方也看到了他,但很快就转过身,沉默地继续往前走,脚步很慢,明显是在等她跟上,林与幼明白过来,这是接应她的人。
她松了口气,立刻跟上去。
那人带她绕开老宅的监控,从偏门出去,他们动静很小,并不起眼,倒是没有遇到阻碍,很快就顺利出了老宅。
老宅门口停着一辆车,林与幼快速打开后座的车门上车,倒是没想到,车上坐着程斯以。
司机是他那个叫小唯的女秘书。
程斯以温声交代:“船五点启航,除去路上的时间,你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收拾东西,或者跟你觉得需要打招呼的人打招呼,只不过,与幼,如果你完全不想让京宴或程家找到你,最好别留下太多信息。”
林与幼明白的。
她首先赶回樊楼。
她当然要带走丢丢。
她快速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一些日常必须品,抱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丢丢下楼,上车,然后向程斯以借手机。
程斯以喊:“小唯。”
小唯找出备用机给她。
林与幼能背下熟悉的几位朋友的电话,她打给了——江不言。
凌晨三点半,这个时间,正常人都在睡觉。
江不言今晚没有夜班,也在睡,不过身为医生,他已经习惯半夜接到突如其来的电话,所以没多久就接起来。
“哪位?”
“江不言,我是林与幼。”
“与幼?”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林与幼没有迂回,快速而直白:“江不言,我有一件事情可能要麻烦你。”
“你说。”
“我要离开沪城一段时间,要带丢丢一起走,丢丢那个药,医院里应该还有储备吧,可不可以都给我?”
丢丢主要是输液,都说久病成医,林与幼照顾了丢丢三年,也学会扎针输液,完全可以自己操作。
只是有些检查做不了,但只要丢丢的情况一直保持住稳定,那不做检查只吃药,短时间内也不会出什么事。
电话那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江不言起床穿衣准备出门,再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了睡意:“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面说吧。”
“我们在圣彼得医院门口见吧。”
“好。”
挂了电话,林与幼呼出口气。
程斯以看着林与幼怀里昏昏欲睡的孩子:“跟你长得很像。”
林与幼安静着,九在程斯以以为她不会说什么时,她才低声道:“毕竟,是我生的。”
这是林与幼第一次承认丢丢是她的儿子。
“开到圣彼得还有十分钟,可以让你讲完一个故事。”程斯以的意思是,听听这个孩子的故事。
“但是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分享欲。”林与幼谢他带她离开老宅,但也不至于就对他推心置腹到这个地步。
程斯以摇头:“那是我亏了,我还跟你讲了我的事。”
林与幼没什么心情,但还是保持一贯性格,玩笑地回了他的话:“明明是二哥不管我听不听,就自顾自说,我都没有怪你给我造成困扰。”
程斯以莞尔。
他们在安静里到了圣彼得医院。
江不言的住处离医院近,先到一步,程斯以没有下车,林与幼将睡着的丢丢也留在车上,自己走向江不言。
她走路的姿势明显不对劲,而且脸色苍白,江不言敏锐,当下就确定,她身上有伤。
所以直接问:“伤在哪里?怎么伤的?”
“没事,不算严重。”凌晨的医院门口,有路灯,不算暗,只是没有人,显得寂寥,林与幼被冷风吹得牙齿打战,“丢丢的药可以给我吗?”
江不言沉沉地看着她:“那些药,堪比吗|啡,别说是全部给你,就算用一支,都得经过医院内部层层手续流程,数目和用途对不上的话,有很多人都要收到牵连。我只是医生,没有那个权限,把它们全部拿出来给你。”
林与幼闭上眼,意料之中。
江不言再问:“你要走很久吗?”
林与幼实话实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沪城。”
“你跟京宴吵架了?车上的人是谁?”
“……”林与幼避而不答,“按理说,后天丢丢就要接受一次输液,提前两天应该也没事吧?现在可以输吗?”
她想多给丢丢多争取一些药。
江不言一针见血:“输液至少需要四个小时,你的时间还够吗?”
“……”林与幼真心无奈,“你会算卦吗?怎么什么都猜得到?”
江不言不会算卦,他只是脑子好用。
他很容易就猜出她是要连夜走,否则不用半夜把他叫过来,所以她肯定不会有四个小时等丢丢输液。
江不言实在看不下去她那难看的脸色,脱了外套披上她,同时说:“我帮你想两条路。”
“第一,留在沪城,你信我,我可以把你和丢丢藏起来,谁都找不到;第二,你把丢丢留给我,他在我妈家住过,跟我妈相处得不错。只有这两条路能让丢丢用药,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