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双十一这天,老相府。
道家张夫子、墨家赵夫子、农家许夫子,以及化物科学研究所、农业水利科学研究所、机械工业研究所的研究员们齐聚一堂。
一块移动小黑板前,姜云逸画了一个丑陋的简易图,对着众人侃侃而谈:
“那日在赵夫子家看到水车后便有了一些新想法,可在河流高低落差稍大之处开渠引水,建造漩涡式轮泵,利用河流自然落差的原始动能,经过漩涡式轮泵加压,通过水管,将河水泵送至较高的地方,完成引水灌溉。”
博物院三所几十号人神色各异,大多一脸懵逼,这都什么跟什么?
但也有一些研究员若有所思。
赵夫子没好气道:“你小子少拿老夫作伐,反正老夫再也不信你的鬼话!”
赵夫子这一年被这家伙祸祸得不轻,至今气都没顺过来,听他胡乱攀扯,立刻拆台,众人不禁莞尔。
许夫子微微颔首道:“似乎颇为可行,若此,当能叫离河不太远的田亩也能得到更多灌溉,省却许多挑水的人力。”
姜云逸见最厉害的几位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当即拿起布擦擦干净那张丑陋的简笔画,又画了一幅更丑的图。
“你小子这画得什么?怎么瞅着像坟呢?”
张夫子也忍不住损他,反正就是绝不再委屈自己。
姜云逸却没理他,而是看向化物所研究员李云霄:“敢问云霄子道长,是如何制备硫酸的?”
李云霄没料到忽然点自己的名,本不乐意露底自己的看家本领,但明相刚给他提了秩俸,成了博物院研究员,当即也不敢藏私,故作镇定地道:
“明相,就是烧硫磺,然后加水,再静置几日便好。”
他说得如此笼统,姜云逸也不以为意,微微颔首:“甚好,三酸两碱乃是化物产业的基石,用途极为广泛,朝廷会下大力气把这根支柱扎得严严实实,化物所责无旁贷。”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化物所要尽快下大力气发展煤炭化工产业,要尽快摸索石炭炼焦,炼焦过程会出产诸多重要化物原料。
其中的氨气与稀硫酸化合,能形成硫酸铵,这便是当下最重要的化肥,能够提高田亩产量。
石炭炼焦最重要的产物是焦炭,这是大幅改良冶铁工艺的基石。
其他副产品是什么、用途为何,可以容后再议。氨气与焦炭是必须尽速摸索出来的,来年朝廷会下大力气投入这两大产业。”
在场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许夫子不由感慨道:“万物同源,果然不假,不曾想化物学竟也能助益农业。”
姜云逸笑道:“许夫子所言甚是,世间万物皆是相互联系的,各所务必不能闭门造车,要时常交流互鉴、取长补短。或许你这里的死胡同,旁处能给你全新的启示。
均田赋乃是政治层面的革新,是天子与内阁的责任;从器物学入手提升粮食产量却是博物院的责任。
眼下即刻启动,来年在洛都附近试点,后年开始在中原地区进行推广,争取五年内能叫中原地区粮食产量上一个大台阶。”
三位夫子皆是神色复杂,再也不好意思酸他。
果真能叫天下粮食产量上一个台阶,那就是神农再世!
姜云逸却是波澜不惊,不过就是把千年智慧的结晶短时间内释放出来,助推大周起飞,叫西风永远也没有机会压倒东风。
仅此而已。
“机械工业研究所,农业器具改良与创造是主要任务之一,其二便是造船,船舶工业相关的方方面面都要尽快摸透。
我知道这非常困难,但时不我待,前几日红毛夷战舰忽然炮击广陵。”
骤然听闻此等说法,众人皆是骇然不已。
赵夫子神色凝重地道:“那红毛夷果真狼子野心,要凭借船坚炮利犯我大周?”
姜云逸沉声道:“此事尚无定论,但整顿水师已经迫在眉睫,否则只能被动挨打。
赵夫子,此事需得您来牵头,不管涉及什么人,只要是不可或缺的人才,朝廷一定拿出最大诚意务必请出山。
不管涉及哪府哪寺哪郡哪县,只要是造船工业必须,必须不打折扣配合,但有敷衍塞责,一律从严处置。
不管涉及何种资源,只要朝廷有,要什么给什么,朝廷勒紧裤腰带也要支持博物院尽速把船造出来。”
赵夫子神色凝重地道:“老夫倒是粗通机关之术,但造船真是一窍不通。”
姜云逸宽慰道:“赵夫子,遍观诸子百家所长,此事墨家责无旁贷。夫子只管去物色,朝廷会全力配合,还望夫子莫要推辞。”
赵夫子叹了口气,有些烦闷,若是去主持造船,必定要稀释经义方面的精力,眼下可是构建大一统意识形态的关键时候。
但是,红毛夷都打过来了,哪能因一家之私拒绝?
“造船不只是造船,还涉及火炮和动力两大板块。火炮方面,仰赖墨夫子主持,动力方面,也是机械工业研究所的任务。我隐约记得在某卷竹简上看过,用铁皮制作炉子,以石炭为燃料,以烧开水时产生的蒸汽为驱动力,姑且称之为蒸汽机,或许可以作为机械动力的重要方向,希望机械工业研究所下大力气进行探索。”
赵夫子没好气地道:“哟,这回不是从老夫身上得到的启发了?”
姜云逸淡定道:“夫子当知,我齐国公府素来涉猎广泛,有许多传家宝,小子不过是擅长把前人的智慧与当下相结合,至多往前再推进一小步,仅此而已。”
三位夫子皆是神色古怪,这小子也不知从哪儿得到这许多奇思妙想,却不肯讲清楚,随便找由头就拿来糊弄人。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潜龙卫小校长驱直入,也不行礼,凑到姜云逸近前低声嘀咕了一句后,这才行礼离去。
姜云逸面色微微一变,旋即沉声道:“夫子,诸位研究员,陛下班师回朝了,今日便先到这里,还请见谅则个。”
说完,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众人皆是惊异不已,并未计较其失礼。
皇帝就这么回来了?
三位夫子面面相觑,旋即各个神色凝重起来。
皇帝如此仓促班师,快得如此出人意料,连凯旋礼都不要了,兴许便是因为红毛夷炮击广陵之事。
此事怕是无法善了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是说着玩的。
“江东那些孽障,真是毫无底线,什么事都敢做!”
张夫子愤愤地骂了一句,三位夫子都意识到,红毛夷虽说贪婪,但这些年来与大周倒也相安无事,此时忽然去炮击广陵,大概便是受人唆使。
不管姜云逸原本如何打算,局势恶化到这一步,肯定无法善了,说不定皇帝已经有了惊人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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