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徒河城。
城东南一处只有一进的小院,丘太泉躺在软榻上醉生梦死。
十几个儿子不论嫡庶都跑到三叔家里卖乖去了,只有寡居在家的三女丘书珍在膝下尽孝。
老三那个畜生下手极其狠辣,说抄家竟是真抄家,半个钱都没给他留,这处宅子还是三女用自己的积蓄租下的。
“老爷,有生客来访。”
仆从都跑光了,只有从小跟着他的老书童不离不弃继续伺候着,毕竟当年也是如胶似漆的,感情深厚。
老书童在门外报了一句,良久没回应,刚欲转身,却被丘书珍叫住。
丘书珍跟着老仆来到门口,见到来人四十多岁,满面风霜,面生得紧,只礼数颇为周到,一看便是大族里训出来的。
“不知客人所为何来?”
来人拱手一礼:“在下黄九,一介商人,本不敢冒昧叨扰,听闻丘大人虎落平阳,这才斗胆来烧个冷灶。”
听他说得如此直白,直白得令人发指,丘书珍诧异不已,但她也是极有主见的,立刻道:“贵客请进!”
说完,转身边快步往里走边吩咐道:“打盆冷水来。”
宅子很小,十来步便进了正屋,丘书珍接过老书童用铜盆打来的井水,直接蘸着毛巾,就拍到父亲的脸上。
正昏昏沉沉的丘太泉陡然一个激灵,又惊又怒道:“老三你个畜生,果真要害死我?!”
丘书珍见父亲这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一阵叹息,却左手强行掐着其后脖颈子扶起来,右手拿着毛巾使劲给亲爹擦脸,催他尽快清醒。
“爹,有客来访,你要不想醉生梦死,就赶紧清醒点。”
听说有客来访,丘太泉登时清醒了几分,激动地拽着女儿的袖子道:“莫不是右元帅来捞我了?”
丘书珍翻了个白眼,又用毛巾蘸了一把冷水,呼在亲爹脸上,没好气地道:
“过去不过是看着丘氏的威名给你三分面子,如今三叔亲自将你打落尘埃,亲儿子都没管你的,外人哪个还能捞你?”
丘太泉被女儿埋汰,脸上挂不住,环顾四周,如此凄凉,又不又被悲从心来,竟是眼圈都微微红了几分。
“瞅你这损色,五十岁的人了,竟还委屈上了?我可告诉你,三叔是真想弄死你,弄死你他才好拿旁人开刀。”
“他敢?!”
听女儿说得如此直白,丘太泉一个激灵,旋即恼羞成怒地惊叫起来,色厉内荏不过如此。
他虽然没啥大本事,但并不蠢,这一遭他可是真切感受到了,老三那个畜生是真想弄死他。
要不是燕王实在是拉不下脸,他已经凉透了。
“周人如此强势,大王和三叔肯定急眼了,再也没工夫跟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废物扯皮,定是要快刀斩乱麻的。”
丘太泉还要狡辩,却被女儿拖拉扯拽推搡着出了里屋。
略显昏暗的小厅里。
丘太泉见到来客,果然面生得紧,似乎还是个周人?
“在下黄九,打南边来贵国做生意,本不敢叨扰,但听闻丘大人暂时遇冷,这才斗胆来烧个冷灶。”
丘太泉本就与大周商人过从甚密,周化程度在燕国也是极高的,对商人本无偏见,此刻见来客姿态摆得很低,礼数也周全,当即稍稍还了一礼,让着客人落座喝茶。
黄九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品相中下的茶叶,当即放下茶碗,见对方分明快要坐不住的样子,不由心中暗自摇头,这果然是个废物,但废物才好驱使。
对方只是身陷绝境,但对他并不熟悉,他当即也不卖关子,直奔主题道:
“丘大人,我大周司棣兖州一带有种风俗,若是坊间有不孝子为祸乡里,平日里不好发作,一旦这不孝子家中长辈过世,左邻右舍的邻居便会跑到家中,一边哭灵一边骂那不孝子,从今往后,这不孝子再也别想抬起头来。”
丘太泉勉强耐着性子听这家伙说起大周的风俗,只当对方在卖官子,刚想发作,却听里屋一阵轻咳,当即又按捺住,仔细一思量,才回过味来,细细品味,浑浊的双眸竟是越来越明亮。
“妙,妙啊,先生果真妙计,我这便启程回襄都哭祖祠,且看那个六亲不认的畜生如何应对!”
黄九见对方直接上了头,就要起身往外走,登时更加摇头,却也只能起身拦住他,压低声音道:
“大人,不是哭丘氏的灵,而是哭王陵!”
丘太泉止住脚步,微微一愣,旋即悚然一惊,赶紧摇头:“那不能找死。”
黄九却耐心解释道:“大人,这一出乃是大王与国相唱得双簧,你去哭黑脸一点用没有,得去哭白脸。国相肯定是能拉下脸的,大王是必须要脸的。”
丘太泉仔细品味一下,智商重新占领高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即不尴不尬地坐回座位上,端起茶碗,装模作样品起这平日里绝无可能下口的破茶。
黄九也随之重新落座,端起茶碗陪着喝了一口,道:“大人必是看过大周日报的吧?那些又臭又硬的读书人能乖乖就范,就是太子与相国唱双簧拿下的,相国做恶人,太子当好人。
大王与国相必是下了极大决心革新的。丘氏乃大燕第一世勋,昔年跟随燕太祖立下基业,如果国相能助大燕中兴,丘氏必定要与国同休的。”
丘太泉当即咬牙切齿:“他要青史留名,却要拿我祭刀,岂有此理?!”
见这家伙总是失焦,黄九却并无不耐,这样的废物才好拿捏不是?不要说丘太一那等名相之姿的人物,便是燕国左右元帅、燕翎卫大统领等顶级权贵也都是极敏锐的人物,碰都不敢碰的。
愤怒过后,丘太泉再次冷静下来,久居高位,却忽然被打落尘埃,心态已然崩溃,但终究还是能回过神来,当即稍显恭敬地问道:
“先生,只去哭王陵,便能复我城主之位么?”
黄九淡然道:“城主之位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任何既定权势之位都不可能。”
丘太泉闻言当即大失所望,脸也迅速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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