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洛都忽降暴雨,一日之间洛都部分区域水深过膝,黄河中下游沿岸河防纷纷告急。
当日下午,姜云逸便在相府安排防汛赈灾事宜,一直忙碌到深夜。
六月十七日一大早,姜云逸便收到潜龙卫急报,东郡燕县西南决口。东郡西南、陈留北部、济阴西部一片汪洋,百多万亩良田被淹,二十余万百姓流离失所。
皇帝当即下令,委任姜云逸钦差提举赈灾事,特许便宜行事,务必不使灾民冲击洛都。
李温侯领五百禁卫、右龙武卫抽调三千兵马随行。
丞相府主簿荆无病及多名从事,司农寺都水监监丞马景明、左监丞罗德水等一众官员同行。
司农寺太仓令宋延庆押运十万石粮草跟进。
洛河水浅,只能通行中小船舶,为了装下李温侯那匹高头大马就颇费了一番周折。
六月十八日,船队出发时,已是日上三竿。
最大一艘船的船舱里,姜云逸正闭目养神,他也没有赈灾经验,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灾该怎么赈没有太多头绪。
李温侯在船头闷坐了一会儿,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进入船舱,用眼神驱散了闲杂人等。
“陛下叫我在姜久烈帐前效力。”
听到对方闷闷地说,姜云逸睁开眼睛,诧异道:“将军不是只要有仗打就行了么?”
李温侯瞪了他一眼,闷闷地道:“我想自领一军。”
姜云逸哑然失笑,这家伙不光想砍人,还想立大功,当即道:“本公是文官,兵事方面也说不上话。”
李温侯有些恼火地道:“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姜云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给将军担保的是十年内,来日方长。将军且先在姜久烈帐下磨砺磨砺,日后再单独领军。”
李温侯登时气结,旋即恼羞成怒,豁然起身,指着姜云逸喝道:“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姜云逸不再搭理他,闭目继续养神。
李温侯见威胁不奏效,气得在船舱里踱来踱去,良久才重新坐回去,尽量压抑着怒气,解释道:“本将自幼熟读兵书,用心钻研过本朝所有大的战事。”
一言以蔽之,我不是莽夫。
姜云逸再次睁开眼睛,问道:“你以为,此战如何能遂陛下心意?”
李温侯愕然了一下,旋即默然。
姜云逸沉声道:“你若有三成把握能灭燕,本公豁出命去也要担保你独领一军。”
李温侯愈发气结,却又无从辩驳。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此战或能小胜,但要灭燕纯属无稽之谈。
“陛下正是担心你贪功冒进,轻则兵败身死,重则坏了大局,是以不许你单独领军。”
听他还要伤口上撒盐,李温侯双目冒火地瞪着姜云逸,大有一言不合就将其撕成两半的架势。
姜云逸丝毫不避不让地与之对视。
“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姜云逸沉声道:“你若单独领军,欲往何处去?”
李温侯不假思索地道:“西线!”
见姜云逸不吭声,只是静静看着他,李温侯当即精神一振,继续道:“上谷郡逐鹿县西北百五十里,有两座北燕军堡,依山而建,互为犄角,易守难攻。每堡屯兵千余,二百年来,只守不出,每日以烽火传讯。专司防范我军骚扰燕西腹地。一旦我军进犯,便召集燕西部族轻骑支援。”
姜云逸沉声问道:“如何破堡?”
李温侯信誓旦旦地道:“强攻不妥,只能夜袭。只要给我三千精兵,必能同时击破二堡。”
姜云逸神色肃然地道:“国战一启,你以为西线便不会加强戒备?你竟将希望寄托于燕军懈怠上?”
李温侯微微一滞,恼火万分,气急败坏地道:“那你说怎么破?”
却听姜云逸老神在在地道:“我又不带兵,操那些闲心作甚?”
李温侯闷得心口血涌,旋即恍然,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抱拳一礼:“末将请明相明示!”
船队清晨出发,顺流东进,黄昏时便到达巩县,巩县大小官员早就守在码头,刚寒暄了几句,便有一匹快马疾驰而至。
荆无病立刻上前打了一个手势,来骑翻身下马,也不行礼,凑到荆无病耳畔急声说了几句。
荆无病面色微变,旋即快步来到姜云逸跟前,低声道:“明相,荥阳有乱民围城,人数不下十万。”
姜云逸面色微变,沉声道:“怎地如此多?”
荆无病并不言语,他只提供确切消息,并不乱做猜测。
“尔等于城外备好粮食、药草、石灰,准备赈灾,但有懈怠,本公不介意用几颗脑袋平息民愤!”
姜云逸吩咐一声,旋即看向侍立的李温侯,沉声道:“将军尚能战否?”
“固所愿不敢请耳!”
李温侯傲然答应,却听荆无病凝重地低声建言:
“明相,要不要等一等右龙武卫的三千人马?”
姜云逸断然摇头:“军情紧急,若是被饥民破了荥阳,便是左龙武卫便是来三万兵马,也未必能速速剿灭。”姜云逸独断专行,撇下一众随行官员,只带了荆无病,便与李温侯的五百禁卫连夜向东而去,只留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这东边怕是出了大乱子。”
有官员忽然说了一句,众人皆是噤若寒蝉。
果真出了民变,明相此去若是有个闪失,他们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怒火。
自巩县至荥阳,百里路程,其中一半是山路,又刚被暴雨冲刷,非常难行。
姜云逸都不得不弃了马车下来步行。
六月十九日一大早,姬无殇便收到消息,当即勃然色变,怒喝道:“混账东西,朕叫他去赈灾,没叫他去平乱,他逞什么能?!”
赵博文面色也极为凝重,若是姜云逸有了闪失,天知道会牵连多少人。
“右龙武卫那三千人在哪里?”
“陛下,洛河船舶不足,右龙武卫步行跟进,此刻应刚过巩县追姜云逸去了。”
姬无殇拍着御桌,断然喝道:“责令右龙武卫即刻全军拔营向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乱臣贼子,斩尽杀绝!”
赵博文老眼皮子抖了抖,右龙武卫的三万兵马本就是镇守洛都的最后精锐,调去平乱后,洛都这里便只剩下姜久烈的一万精骑了。再者,皇帝这是动了真火,要杀光乱民泄愤,顺便省却安置乱民的麻烦。
下完命令,姬无殇跌落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如果姜云逸出问题,右龙武卫能赶上收尸就不错了。更关键的是,身后事还能交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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